双凤来仪
等到姜玉四人到兴宁宫时,大殿里只剩下姜后和太后静静的坐在上面了。时候倒是不晚,不过那些嫔妃都没个人影了,姜玉猜可能是今日是母后生辰,所以那些嫔妃都早早的来了兴宁宫讨巧,现下大概都离开了。
姜玉朝后摆了摆手,把书兰和安歌都留在了外殿。和姜云望两人走了进去。
“皇祖母金安,母后金安。”姜玉与姜云望并排跪在大殿中央,低头请安。
可是过了一会儿,姜玉感觉膝盖都有些发疼了,却依旧不见皇祖母喊他们起身。她心道:皇祖母今日又是想如何。
兴宁宫内的气氛静悄悄的,仿似空气都凝固了,在旁伺候的奴才们,也是憋足了,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姜后坐在姜太后身侧,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安静跪在下面,头低低的耷拉着,心里哽的很,不觉咳嗽出声。
姜太后听见,淡淡的哧笑一声,瞥眼看了一眼姜后,又拿起身旁的暖炉来,放在大腿边上,好似没有看见姜玉二人。
姜后见她一派动作,心中更是郁结难舒。这个太后,在她做嫔妃之时,就瞧不上她,到处给她使绊子,现如今还把这些伎俩用在她的儿女上,她真当这还是先王在位之时,她只手遮天的之日。
若不是因为她幼时暂时教养过姜王,姜王也对她还有几分惦念之情。自己也不用处处忍让她三分,她还毫不领情。
今日本就是冬天,行动不便,她的一双儿女还冒着风雪从各自宫内走来,应该已经是很疲累了。尤其是她的玉儿,本就是女子,身体娇弱。
越想越不甘,姜后猛的放下握在手中的暖炉,硬物与上好的木材发出洪厚的声音,从倾倒的暖炉出传出淡淡的花香,香味浓厚,传到姜玉鼻间,姜玉一时间还闻不出来这是什么味道,她猜想母后又找到新香了。
“怎么,王后可是不满。”姜太后轻皱眉头,也顺势把腿中的暖炉放在了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姜后作势跪下,道:“母后,儿臣不敢,只是天寒,加上儿臣体寒,一到冬天就容易手脚发抖。可怜玉儿也从小跟了我这毛病,身子从小便不大好。”
“哦,是吗?那王后快起来,别伤了身子,惹的王上心疼。”姜太后开口让姜后起来,只是语气中不带一丝半点的心疼,也丝毫不提姜后口中同样有寒症的姜玉。
姜后由身后婢女搀着站了起来,透过余光看了看太后,发现太后依旧没有叫玉儿她们起身打算。这个老东西惯来喜欢装疯卖傻,那就别怪她不守礼数,先于她开口。
姜后转身看向姜玉他们,“玉儿,今日怎么来的没有往日早,要知道你们以前都是早早就来兴宁宫请安的,今日可是途中有事发生?”慢慢向姜玉他们走了过去,嘴上虽是斥责的话,但是确实在为他们二人找台阶下。
姜玉微微抬头看着姜后佯装生气但是掩饰不住心疼的眼神,便知道他们母后是想要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可是皇祖母沉阁宫多年,向来心思缜密又怎么会不懂母后这点小心思。思虑之间,竟然忘了回话。
“可是因为外面风雪,行走不便,还不快些向你们的皇祖母认错。”姜后用手指轻点了姜玉的额头,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皇祖母,云望(玉儿)错了,求皇祖母原谅。”听此,姜玉与姜云望马上齐齐开口道。
“母后,你就原谅他们俩吧。想必他们俩也知道错了。”姜后在旁边一旁劝解,她呆在姜太后也有十多年了,她知道姜太后这人就是要给足了她脸面,她才舒心,不去为难你。
姜太后看了她一眼,缓道:“看来王后教养的好的,云望作为太子由皇上教导我也就不多说了。可是玉儿都已经多大了,请安之事还会有所遗漏,想必以前对皇后请安之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连自己的母后生辰之日都不甚在意,何况我这个血缘疏淡的皇祖母。”
“皇祖母,玉儿不敢。”姜玉连连叩头,听着皇祖母这嗝人的话,她只觉得皇祖母脾性才是这后宫中顶顶大的。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上月你私自出宫,在德安大街上当中鞭打朝廷命官你都做得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姜太后拍案而起,想到姜玉做的事,只觉得头脑被这小妮子气的发胀。
听到这儿姜玉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皇祖母是来秋后算账了。
上次自己出宫时,在大街上遇见一小官,欺压小贩。本来为掩护自己的身份,一般碰到此事姜玉不会去理会的。
但是她见那小官凭借自己的权势,强迫一书生受他胯下之辱。可那书生也是一个气性高的,不肯受这般屈辱,可怜书生父亲为了他早早钻了那小官的裤裆,引得那小官随从大肆哄笑。
姜玉看见实在是有些气愤难忍,所以派人出手教训一下那小官。那小官也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自己的随从不过打了他几鞭子,便吓得不行。
后面回宫后才知道那小官是皇祖母的娘家汤氏的子嗣。本来还担心皇祖母会召她去问话,但是过了很久皇祖母都没有什么动静,她还以为皇祖母是不放在心上。
现如今,此事,姜玉都已经要忘了。但是没想到皇祖母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皇祖母,鞭打那小官之事,我已向父皇禀报过。着实是那小官太过分,玉儿替你教训他,未免他在外落了皇祖母的脸面。”姜玉话间不曾抬头,只是细细道来缘由。
但是姜太后一听就知道她还不悔改,在她听来姜玉话语间傲气的很。
姜玉她自己倒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皇祖母是长辈,长辈为尊,实在不好直接出言反驳。
“这样看来我还得多谢你了,你还真是个脾性大的。” 姜太后狠往桌上一拍,桌上的瓜果盆都微微晃动着,慢步走到姜玉身边,紧皱着眉头盯着她,那目光仿佛要把姜玉给看出个窟窿来。
在她心里,她实在是不喜这母女二人。那刘王后以往不过是一介地方官之女,却不知为何得天眷顾,大选之后,得到圣宠。之后更是一步登天,登上后位,可是这后位本是她留给她的外甥女的。
本来王上便不是她所亲生,而是皇贵妃因病而故后,皇上把他养在了自己的名下。自己没有孩儿,倒是想好好养他,但是孩子送来之时,已然知事。所以这么些年,她和皇上向来是恭敬大于亲近。
她本想通过外甥女坐上后位巩固在宫中的地位,也可借着后位拉拔自己的外家。但是没想到这后位居然被这刘氏给做坐了,之后更是荣宠不衰,还先后诞下一儿一女。
“母后,玉儿不是故意顶撞的……”姜后在旁开口回旋着。
姜玉一看皇祖母的作态,便知皇祖母这是故意要教训她,给她点颜色瞧瞧,看来今日这茬她是不得不受着了。
“你作为公主抛头露面,还派人打的别家男儿卧床不起,现如今看来也是个不懂孝道,你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姜太后用手指抖擞的指着姜玉,绕着她走了一圈,仿佛她是做了什么万恶不赦之人。
“皇祖母,我们姜国儿女从不忌讳这些,父王早年更是支持我姜国女子上书院,游草场。我姜国可不像那齐国只知禁锢女子脾性。玉儿出宫也是得父王允许的,皇祖母实在是冤枉了玉儿。”久久不说话的姜云望突然朝着姜太后开口道,引得大家注目。
他实在见皇祖母越说越过分,倒是真没了曾经一国之后的气度,如此欺辱小辈,一味只知道护着外家子嗣。
“云望,你难道还觉得玉儿做对了,是我做错了?”
听见姜云望的话,太后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的掐住扶着她的婢女,眉头蹙了起来,不能接受姜云望言语中对她的不敬。
“云望不敢,只是玉儿鞭打那小官之事,父王已知,父王尚且并未觉得不妥。皇祖母又何必咄咄逼人。”
“王兄……”姜玉轻轻扯了扯姜云望伏在地上的衣袖,她知道王兄向来只依着性情办事,可是对面的可是皇祖母,就算皇祖母做的再不对,当小辈的也不能如此说话,若是父王怪罪下来,怎么办。
在旁的姜云望感觉到了姜玉的动作,用手轻轻抚着姜玉的小腕上,用眼示意她按捺下来。
然后看着太后开口,“皇祖母,今日晚来之事我和玉儿都有错,我和玉儿愿抄写佛经为皇祖母祈福,望皇祖母千万不要认为我俩是不知孝道的子孙。”
太后听见姜云望的话,心道他倒是一个人把所有话都说了。这云望平时对她还是敬重有加,为何今日?
“你们,你们……简直是……”被气得只能断断续续的说话,头脑发闷,像是被谁打了一拳。都怪她自己无儿,要不然怎么会是今日的局面。
不过不要紧,在宫内的日子长着呢,这笔账她一定会好好算,慢慢算。
“今日我身体不适,王后大宴我就不参加了。”恶狠狠的说完这话,便拂袖离开了兴宁宫。
“母后,母后……”姜后见姜太后勃然大怒的离开,实觉得不妥,想要挽留住姜太后,可是那正在气头上的姜太后又怎么会听呢。
见姜太后走了,姜云望毫不在意的扶起跪着的姜玉,按了按她的膝盖,问道:“身体可有觉得不适?”
姜玉只觉得双腿发麻,麻酥酥的,跪了这么久,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要不是有人扶着,想必她早就瘫倒在地了。不过这都不重要,姜玉比较担忧皇祖母这事。
“没有什么大碍,不过皇祖母这么生气……”
“没事的,你用不着担心。”他宽慰道。
“云望,你怎么能对你皇祖母如此无理呢?”姜后回过头来,见姜云望,又是气又是恼的。这事传出去,止不住怎么坏名声的。
“母后,你无需多虑。”姜云望走上前扶着姜后,“皇祖母不会把此事说出去的。她可是把面子看得比天还重要的人。况且儿臣都多大了,我是姜国的太子,你是姜后,玉儿是姜国唯一的公主,皇祖母平日对你总是小处欺压,现如今儿臣已长大……”
姜云望并未把话说完,不过想必母后会懂。如今姜国王储只有他一人,日后这姜国便是他的天下,只不过至今皇祖母似乎还没有明白。
“话是这样说,不过你还是得找个机会像你皇祖母陪个礼,你看今日玉儿之事。”姜后自然明白姜太后是个好面子的人,只怕是云望今日这般落她面子,她会如玉儿之事一般记在心里。
其实姜云望来请安之前,便担忧皇祖母会来这一出,毕竟那小官可是皇祖母嫡亲弟弟汤尚书的孙子。玉儿不出入朝堂自然是不知,但是据他所知汤尚书对他这孙子可是宝贝的紧,想必出事以后,在皇祖母身边不知怎么得哭天喊地呢。
他知道皇祖母这火大概是不发不行,所以前头也不说什么话。便让太后发发火,也让汤尚书那边好有个交代,免得汤家对玉儿怀恨在心。
反正有他在,玉儿也受不了什么真的的伤害,不过是言语上被挤兑俩句罢了。也算是教训教训她私自出宫。
不过没想到皇祖母也是个不饶人的,不仅要在母后生辰之日提及此事,而且自己要是没过来,今日这事还不知道皇祖母要怎么才算一个完。
想到玉儿,他便开口让婢女去取几个新的暖炉过来。
姜后一听,连忙走到玉儿身边,捉住她的手,冰冰凉的。心里难受的紧,催着姜玉赶紧坐下歇着。
姜玉看见姜后这么担心她,用手反过来包着着姜后的手,笑着安慰道:“母后,我无事的,您看我经常在操练场上练鞭,身体不知道多强健呢?”
“你啊,你上个月才发了一次大风寒呢?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又寒气入体。叫你做事小心一点,旁人的事情不要多管。”
“玉儿保证以后不会了,母后,玉儿的身体才没有这么弱呢?今日是您的生辰,您老可要开开心心的。您要难受的话,那玉儿可是真真的不孝了。”玉儿开口笑着,椅着双手撒娇道。细看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见此,姜云望便也开口劝道:“母后,你可别担心她了,你要是再为她难过的话,那她可真是别人口中的不肖子孙了。”
“是啊,母后,今日你关心的重点可不应该是我,而是今日晚宴上的妙龄女子。”王兄明年开春就到了选妃的年龄,大臣之女还不趁这机会讨好有可能是未来婆婆的母后。
“你无事便好。母后啊,只想你们平平安安的。”姜后把婢女递上的暖炉小心的放在姜玉手中,“那今晚你可要在宴会上好好为你王兄看看,好告诉母后。”
见姜后不再担心,姜云望和姜玉相视一笑。
“那是自然的,玉儿一定会好好帮王兄相看的。”
最好是个能管的住王兄的女子,让他也感受一下被人管的滋味。
“要找个脾性好的,不要太强硬的。”姜后若有所思的说道,依她当母亲的角度看,云望的性子比较执拗,得找个性子软些的,一软一硬才长久。
……
姜云望见她们俩讨论她的婚事,也不做声,只是坐着静静品着茶水,偶尔看见她们说到兴时,才开一下口。外头大雪纷飞,里头却其乐融融,着实是一大舒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