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之痛
姜玉和胡落月一同下山的时候，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
侍卫看着天色，觉得应当马上会有一场大雨。告知姜玉后，一行人便都留在了山下的亭子中。果真如侍卫所说，刚进亭中不久，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湿润了尘土飞扬的沙土路。
空气也变得格外清爽起来。
“这雨不知要下多久？”胡落月侧坐在亭中木栏上，瞧着外头的雨滴道。
姜玉抬头望着一旁的林木枝干留下的水滴，“最多也就半个多时辰，夏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你着急离开？”
“不是，不是，”胡落月瞧瞧靠近姜玉笑着，“我就是觉得这雨来的还挺是时候的，我可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怎么了？宰相之女有何烦忧？”姜玉轻问道。
“哎......”胡落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垂着头道：“还不是因为我的婚事。”
姜玉轻笑挑眉颇感有趣的看着她，“到年龄了？”
两人靠的近，胡落月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见她不抗拒，整个人放松下来。“是啊，我今年都年方二十了。已经比寻常女子晚了许多。”
姜玉倒不是不抗拒她，只是觉得太寂寞了，真的太寂寞。现如今，随便一个人的靠近，似乎都能让她感受到一丝暖意。
“你可有中意之人？”
“楚......”胡落月心觉自己说错了话，捂住嘴小心的瞧着她。却看不清帷帽下她的神色。
“你喜欢楚戈？”姜玉直接问道。
“你不生气吧。”胡落月凑过头去，小声道：“其实我也说不上是喜欢，只不过全楚国的人都说他很好，所以我就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好，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别人的模样？”
胡落月明白她这是这说她为何非要看她们夫妻的样子，皱皱眉想了想道：“就是好奇啊。难道有一个名声很大，很优秀，就在你身旁，但是你就是不知道他的样子，你不会好奇吗？那样真的让人心里焦躁，会让人一直不停的想着的。”
“不过我很喜欢你，所以我不会和你抢你夫君的。”胡落月带着揶揄的笑道。
她很喜欢她，因为她有一双很美的眼睛。她是不会伤害她喜欢的人的。
“他不是我夫君。若你喜欢，大可不必顾忌我。”姜玉隔着纬纱看着她。
胡落月被她说的话给愣住了，舔舔干涩的唇小心道：“你生气了？”
“没有。我当真没有与他大婚，说不上是他的夫人，所以你不必顾忌我。若你喜欢，你大可去告知你父亲，可切不要随意嫁一个不爱之人，若是嫁了，那恐怕便是一生的煎熬。”姜玉轻轻说出这些话，就像是雨滴落在叶子上一样随意轻快。
胡落月方才觉得她可能气恼她说他们二人的事，可是她又这样真心的提醒她，让她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哦......我知道了。那你到底叫什么啊？我还不知道呢。”
“叫什么......”姜玉眼角露出一丝苦涩，垂下眼眸，“青影，你唤我青影即可。”
“你比我大吗？”
“自然。你也可唤我一声青影姐。”
“好。那我就唤你青影姐好了。”
“恩。”
......
“落雁殿好看吗？听他们说落雁殿内有很多稀世珍宝，而且就连宫殿都是用黄金做的，那石阶都是不断经过打磨过的。”
“没你说的那般夸张，落雁殿也就是那一般殿落。林子很多，兰花很多，殿墙很高，人很多。你想去看看？”
“可以去吗？”胡落月抬起身子，开心道。
“我要问问他。”
你不能自己决定吗？
胡落月不敢问出口，这样看来青影姐似乎并不开心，整个人恹恹的。提起楚军师的时候，听她的声音也没有怎么听出过什么悦意来。
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受过了伤害的猫咪，整个人蜷缩在一旁，偶尔释放出好意，却绝不会太过靠近你。
她与楚军师相处的不好吗？
......
并未如姜玉所说。这雨下了很久都没停。
外面雨水溅落，胡落月看着头垂在栏杆上睡着的姜玉，心里突然开始想起她方才所说的话。
春江在一旁小心的把披风搭在姜玉身上，为她摆正了帷帽，那样会舒服点。
“小丫头，你家姑娘的脸是怎么伤着了？”胡落月站起身小声问道她。
春江退后两步行礼道：“春江不知，姑娘未曾告知我。”
“青影姐当真没有嫁给楚军师吗？”胡落月又问道，她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很奇怪。明明楚军师都唤她为内人了，为何她还不承认此事。
春江审视的看着她，心道又是一个想要趁机靠近主子的人。低着头道：“落雁殿内的人心中只有姑娘一个夫人。”
“恩......为什么你们不唤她夫人？”胡落月好奇道。
她身后站着的婢女见春江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便拉拉胡落月的衣袖道：“小姐，大抵是青影姑娘喜欢吧。是吧，春江姐。”
“恩。”
等到姜玉转醒来的时候，耳边还是有微微细雨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往外看，天色已暗，一片繁星。
“是不是很美？”身旁传来声音，她看见了胡落月的笑脸。
她不由也露出笑意。道：“是，很漂亮。”
这是不受禁锢的繁星，不用通过层层围墙看见的繁星，是无边无际的繁星，上面飘着无数的灵魂。
突然她看见了一旁走来的身影，眼神一暗，对着胡落月浅笑道：“落月，下次有缘再聚。”
“恩？”胡落月一时还不理解，直到看见一人带着面具走来，这才明白姜玉所说。
楚军师来了。
胡落月愣愣的看着那人走到长亭里来。
“我来接你回去。”
“恩，下雨了。所以早些时候没有办法及时回去。”
“我知道。所以我来接你了。”
“来的路上很麻烦吧。”
“不麻烦。她是？”
“她是宰相之女，胡落月。我与她在佛堂相遇，便一起躲雨了。”姜玉拉过胡落月站在楚戈面前。
胡落月回过神来，屈身道：“见过楚军师。”
“胡小姐多礼了。看来小姐与内子相处的不错，日后若是有空，可否多多进宫陪陪内子。”楚戈笑道。
姜玉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他像是察觉到了姜玉的想法，牵起她的手。
“可以吗？当然好了。方才青影姐还说请我去落雁殿看看。”
“真的吗？”楚戈侧头看着姜玉。
姜玉点头，“我一人在落雁殿太无聊了，所以想找个人陪陪我。若是会吵着你，那便......”
“不会。你想叫谁来都可，你开心便好。”
胡落月倒是不知道堂堂楚大军师竟然如此会说情话，亲眼瞧见，她都觉得有些害羞。
“恩。”姜玉只是淡淡应道。
“那胡小姐，我派人送你回去。”
“小姐，小姐......”
胡落月还未回话，却见进山处跑来许多侍卫。
“不用了，我家侍卫来了。楚军师和青影姐先走吧。”胡落月道。
“那我们便先行了。”楚戈点头道。
姜玉也点头向她示意。
二人便走了出去，带着一行人，亭子一下子便空了。
“楚军师看起来还挺不错的，挺温和的感觉......”看着他们的背影，胡落月喃喃道，“为什么青影姐看起来这般无奈。”就像是被抓回牢中的犯人一般。
青影姐是不是不喜欢宫里？也是，宫里实在是闷的很。
“小姐，我们也走吧。”
“恩。”
.......
坐上马车的姜玉取下帷帽，侧靠在马车上，闭着眼休息着。
“很累吗？”楚戈轻声问道。
“恩。”她闭着眼点着头。
“你换了手镯。”楚戈轻轻握着她的手道。
姜玉睁开眼，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安道：“我比较喜欢手上这个，便和胡落月换了。”
“可那个玉镯是我送给你的。”楚戈直视她，眼眸里倒是看不出他是在生气还是不在意。或许是手上的玉镯给了姜玉力量，她侧过头道：“可是我不喜欢。我喜欢手上这个。我不能换吗？”
二人对视很久。
“啊......”姜玉突然觉得手上传来一阵刺痛。
楚戈猛然抓住她的手，用力扯下她手上的玉镯。
“不要......”
只见楚戈掀起车帘，那玉镯便像垃圾一般丢了出去。姜玉耳边传来碎裂的声音，她慌乱的站起身想要下马车，却被楚戈狠狠牵制住。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姜玉转身大声怒喊道，眼眸发红的盯着他。
楚戈把她狠狠抵在马车上，用手抓住她的下颚，双眼相对，二人都在对面眼神中看见了怒意和不安。他靠到姜玉耳边低声道：“我告诉你，姜玉。无论那玉镯是谁的，你只能带我送你的。你要记住现如今你不再是姜人，而是楚青影。你记清楚了。”
那低沉的声音就如同是地狱传来的声音，让姜玉整个人都害怕的战栗起来。
挣脱了楚戈的手，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开始痛哭起来。
“楚戈，别这样对我。我只是......我只是很想念我的母亲。不是姜国王后，是我的母亲，我只是很想她。”
楚戈拿出一旁的木盒，打开后拿出里面的玉镯，扯过姜玉的手。重新为她戴上白玉镯子，握着她带着玉镯的手道：“我知道。但是你不应该去想了。青影，别再丢下我送你的东西了。再也不要了。”
二人交颈相拥，楚戈强硬的气息令她感到痛苦。
“楚戈，你真知道如何令我痛苦。”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