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守株
夜凉如水,乌黑的云层遮住弦月,越发衬得黑夜暗沉。
此时,寒双鱼和裴容远趴在一户人家的房顶,目光紧紧盯着这户人家,他们两人身着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没人看得出这房上的两位君子。其余的兄弟则分布在别的人家,若是发现凶犯便发出信号。
离子时尚早,但寒双鱼不敢大意,通常凶犯杀人之前必定踩好点,所以他来的往往比所杀人的时刻更早。早多久,寒双鱼并不清楚,但她敢肯定的是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时辰。敢在皇子脚下犯下数起命案的人想来极是自负,若是他自己来的早了便会觉得掉了自己的身价。
寒双鱼此时心无旁骛,裴容远便不似她那般,主要是离得寒双鱼太近,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兰花香透进他的鼻腔,让他心思虚浮。一个男子身上擦了兰花香,着实让人透着些尴尬与不解。但裴容远到底是世家公子,教养极好,便也没在心里因此看寒双鱼不起,怪癖什么的,可以理解。
两人从戌时便守在这家,见这家人忙进忙出的,甚是乐得,那家里的小宝也顽皮古怪的很,糯声糯语的逗得家里人开怀大笑,屋内时不时有笑声传出。
寒双鱼甚是羡慕,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经历来,从小便没见过父母,只记得刘伯说她是被他从水沟里捡来的,脏兮兮的,甚像个乞丐。
而被刘伯捡走之前做乞丐的事她便记得不是很清楚,想起自己幼时经历便想知晓身旁人是怎么过的,这一想便酸酸的问出了口,“你小时候也这般古灵精怪吗?”
裴容远莫名感受到寒双鱼情绪变动,不知说些什么,便老实答了她的话,“父亲说,我幼时很是乖巧,从不曾古灵精怪。”
寒双鱼闷闷道:“我看也是。”
“不过,父亲从小便对我极为严格,不似一般孩童那般肆意玩乐。”
寒双鱼心中舒服了些,看吧,世家公子也不好当,自己虽总被打,但也逍遥自在,安慰裴容远道:“你父亲将你教养的极好。”
裴容远温声道:“你家人也将你教养的极好。”
寒双鱼一怔,转过头便见着黑暗中裴容远的侧脸,晚上黑漆漆的,虽看不甚清楚什么,但寒双鱼就是觉得裴容远煞是慈祥,寒双鱼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便觉得裴容远真是又慈祥又好看,这一想便说了出来,“我今日才觉得裴大人竟如天仙般好看”······也如弥勒佛般慈祥。
好吧,后面的一句话她还是不太敢说出来的。
裴容远在暗夜里似低笑了一声,道:“寒副统深得礼尚往来这四字的真谛。”
寒双鱼这真心夸他,倒是被他调笑,便不再讲话,认真盯着黑夜里的动静。
裴容远见他不语,便以为他许是生气了,便回礼道:“寒副统也是真真好看的”,说完,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合自己的性子,毕竟是首次夸男子好看,隐在暗中的俊脸红了红,些许尴尬弥散在空气中。
寒双鱼这心里美滋滋的开了,虽说她易了容,不过是给自己加了喉结,细眉画的粗犷一些,声音变了一点,其余都是原貌。如此被男子夸奖好看,真真是头一遭,这一美便又对裴容远好感度升了几分,又礼尚往来道:“裴大人眼光不错······不错”
寒双鱼这一开口,裴容远更觉尴尬,便噤了声,寒双鱼以为裴容远无意再闲扯便也不再言语。
巳时过半,黑夜中都不见有什么动静,大理寺的寺差们心中紧张又焦急,紧的是子时即将到来,急得是为何还不来?这连环杀人案发生之后,大理寺可谓是忙的团团转,但一点线索的尾巴都抓不住,着实让人憋气,但是也没得地方发。
上面给的压力很大,下面的百姓又舆论四起,夹在中间很是难受,这次无论是否抓住那贼人,得些线索总是不费兄弟们这半月的辛苦。
寺差们这边正紧张的大气不敢出,瞪着眼睛观察周围,生怕错过一个细节。那边守着的两人却簌簌倒了,房顶立着一勾着身子的黑衣老者,阴恻恻的笑看着眼前剩余的一位寺差,那寺差手里拿着信号弹,颤抖着双腿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老者。
那老者脸上的皱纹如刀痕一般,一笑便皱在一起,“你是来抓老子的?”
那寺差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然心里恐惧万分,但脸上看不出分毫,只是抖缩的双腿出卖了他的内心,不过年纪大的或许会理解成羊癫疯也未必。而此时的老者很慈祥的没有将他放到,而是好好与他说话,谁料这寺差甚是不识抬举,双眼一闭,便装晕过去。
老者脾气很是暴躁,上前踢了踢,没动静,又踢了踢,还是没动静。如此便拿起他手里的信号弹,上下看了看,将弦一拉,“砰”的一声,烟花绽放在天上,煞是好看。
老者心情很美丽,速度也很快,一眨眼此地便只余一只被拉了弦的信号弹和三个装晕的寺差。
而此时的寒双鱼和裴容远隐在暗处,看着眼前的情景疑惑不解。
寒双鱼问道“这是路真?”
“是······”
“他很暴虐?”
“······是”
“他很凶残?”
“······或许是”
寒双鱼斜觑了裴容远一眼,“江湖传闻着实不可信”
“罢了,收工吧,今晚怕是不会出事了”
刘大力不解:“为何如此肯定?”
寒双鱼耐心解释:“若真是路真做得,他不会如此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况且他只是打晕了寺差,并非将其杀死,他此举是告诉我们他不是凶手,今日那人怕是不会来了?”
裴容远接着道:“或许他刚同那人交了手,此时那人许是被他重伤,所以今晚怕是做不得案了。”
话刚落音,城西那边便放出了信号弹,红色的信号弹在黑漆漆的空中甚是扎眼!
寒双鱼和裴容远互觑一眼,他们的信号弹是紫色的,不曾发过红色的信号弹!
“现在是什么时辰?”
麻溜看了看天,上前道:“刚过子时”
瞬间,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坏了”二字。
他们中计了!
裴容远一丝不苟的迅速安排道:“大力,你带晕过去的兄弟们回大理寺;麻溜,你带其他兄弟们迅速赶往发信号弹的地点”
此时,寒双鱼顾不得裴容远,运起轻功,迅速向城西跃去。待离发信号的地点百丈远时,她便远远看见那人一身白衣胜雪立在屋顶,仙气渺渺,黑夜中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啪”,一声响指传来,于这乌漆麻马黑的夜里格外突兀。
距离百丈,她的听力还达不到听得见对方打响指的声音,那么便是他对她百里穿音!
寒双鱼步速很快,耳边呼呼风声划过,暗夜中冷光一闪,寒双鱼快速侧身,双指运力一夹,那枚细针便被她夹在指间。
她握着细针的手微微颤抖,那人竟向她这般挑衅,便是断定她抓不住他吗?真是可笑,可笑至极.双鱼追了许久,那白衣离她不远不近——百丈,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正当她分外气急之时,那白衣倏忽隐于暗夜中,她已达案发之地,寒双鱼再也寻不得那人身影。
此时裴容远已迅速赶来,见着寒双鱼立在屋顶,脸色难看,低声问道:“可是受伤了?”
寒双鱼压下怒意,淡淡道:“不曾。”,而后便飞落到那户人家院中。
裴容远心中虽奇寒双鱼的反应,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便也不多言。她如今看起来颇为冷静,是的,很冷静,但冷静夹杂着许多的冷。
寒双鱼与裴容远齐落下后,院中啼哭的众人吓了一遭,以为是那凶贼去而复返,个个面上惊恐。裴容远迅速表明身份,众人才落下心思,再望来,目光中皆带了些许怨恨。
寒双鱼懒得顾及众人的心思,急急踏入案发现场。
“阿嚏”一声,鼻子倒是敏感的很。
此次被害的是城西安员外家的大夫人,面容安详,眉间点红蜡,面上敷白绢,屋内弥散着浓浓药味。四周也不似之前案发现场那般整洁干净,而是乱七八糟,仿佛遭劫了一般。
麻溜和刘大力站在院内盘问情况,裴容远听了片刻,才随寒双鱼之后进了屋内,视线扫了一圈,道:“这家夫人身子常年不好,多年饮药,所以脾气暴虐。被害之前曾因一点小事训斥过下人一番,而后将自己锁在屋内,一盏茶后便被害了。”
外面的人自是不会说自家夫人脾气不好,裴容远不过须臾之间便将这位夫人的性子旁敲侧击摸个通透,不愧为大理寺卿!
寒双鱼点了点头,捏了些香灰凑在鼻下嗅了嗅,“阿嚏”一声,嗅不出味道,只得将炉鼎拿给裴容远,泪眼汪汪的问道:“你可知道这焚的是什么香?”
裴容远见着寒双鱼氲氤带些小无奈的眸子,心里漫上密密麻麻的莫名感觉,仿佛无数细针轻轻扎着,不痛不痒,却让人欲罢不能。
裴容远只觉自己这番颇为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