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签言解语在而今
勾栏院儿里,有干嚎声喘息声混杂。
小墙头儿上,有人白衣翩跹傲然而立,身前,是谁蹲着身子?僵硬的回过头来,哑声道——
“你!你不是……”
她掏掏耳朵,不满低语道——
“你来的太慢,我耳朵可受了许多折磨,如果你不给我个满意的答案,我不保证你的叫声比那老鸭子好听。”
这话说着,却是一脸的漫不经心,丝毫没有解救人质的危急模样。
……
而此时,山林深处的小楼里——
一片黑暗。
视线缓缓放开,似乎看见细弱光影玲珑,是谁站在身前,低低讨论?
她神思一片混沌,听不真切面前之人在说什么,此时,却有人打开了房门——
听见……
“主子,消息带到了!”
嗯……好香,混沌中,她这般想着,却无法发出声音做出动作。
是谁默了一瞬,叹一口气?哭笑不得道——
“是我低估了,她果然厉害。”
是谁声音娇俏,带着微微的不屑和冷哼?略微不满道——
“早告诉你别小瞧她,会吃大亏的。”
有人站在门前一脸疑惑,却不敢开口。
听那人低低叹息一声——
“蓝幽,你暴露了。”
有人一惊,带着微微的不可置信,呐呐道——
“怎么可能,我只是……”
一片淡青色衣摆划过,她努力想抬头?却……
只是徒劳。
那人似乎做了个什么动作,她便听见有人惊呼?
“怎么会,她明明……”
“明明毫无准备?”
是谁带着讥嘲的娇俏声音响起,这声音听来,似乎有些熟悉。
她思绪微微停滞一瞬,便听那人冷哼开口——
“她看起来毫无防备,其实处处都是防备,你这一身花儿气息,足够他们追到这里。”
“那!”有人带着微微的惶恐与苦涩,听见‘咚’一声,似乎有人跪倒,听那人颤声低询,“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上责罚,现在……是否需要转移地点?”
那青衣男子似乎转身,望向屋内那娇俏声音传来的方向。
有谁低低一笑?
“那女人自大得很,估计现在还没把消息传递出去,转移倒是没有必要。”
“这时候你又这般笃定?”
那男子声音越发清晰,听来却是温润与柔和,这声音,似乎也分外的熟悉,她眼睫颤了颤,沉思。
听他道——
“你说她自大得很,又如何会传递消息出去?”
似乎有人浅笑一声?
“若她真是宴方,她的身子必定不如以往,此时这只不过算是保险之计,按她的性子来算,即便是留下了线索,必定也不会马上叫人过来。”
鱼沉歌愕然愣了愣,此时听见宴方的名字思绪恍然清明了许多,此时却还是带着略微的不可置信,她记得她和柳青青在房里讨论下午的舞台搭建?毕竟是洛星河的喜事,雁儿叫她们做得漂亮些。
她记得,雁儿和洛星河似乎交情匪浅?
此时朦胧的意识却叫嚣着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听见自己的声音道——
“不!你们要对雁儿做什么!”
她猛然一惊,才恍惚发觉此时话以出口,却为时已晚。
她猛然试着起了起身,却是徒劳,身上绵软无力,不知被下了什么样的药,而她即使没见过什么样的*,也在东方雁的耳濡目染下知道个七七八八,否则——
又怎么会此时还不知道,究竟在何处中了圈套?!
她和楚青没有吃任何奇怪的东西,所吃所用都是弄华阁里的东西,究竟怎么落入了圈套?
有谁啧啧有声?抬步——
向这边走来。
听她道——
“可惜了,沉鱼姑娘果然当真是警醒的女子。”
她觉得自己不该为此感到高兴,混沌的思绪里间或许还在腹诽,我若是警醒,又怎么会被你抓来???
然而此时,她慌了慌,此时觉得是自己欠缺考虑,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能随意开口?!
此时却为时已晚,似乎眼前有什么花儿般的轮廓一晃,她登时觉得脑子糊了糊,眼前一片模糊,竟然又要睡去?她恍惚间听见谁说——
“怪就怪你是她的朋友,这件事,可怪不得别人。”
而她意识混沌里,心里惶恐的叫嚣——
不……雁儿,她们是针对你的……别来……别……
意识一片空茫,混沌间渐渐模糊了神智,又陷入了沉绵的黑暗,意识里仿佛有什么在挣扎,有什么被抹去?
满满归于虚无,化于一片沉寂……
……
而此时山林里,有人嘟嘟哝哝,步步前行?
“四野无人到,行人路转迷,狼虎吞瞰地,险处更逢危?”
是谁苦笑一声,看了看四周荒野茫茫肆无忌惮,脚下的路似乎千篇一律没有变化,虽然她知道并没有迷路,此时看着这不停变换的景色却也觉得分外恼人?
是以此时她也有些迷惑,不解——
京郊,何时有了这样的荒凉之地?
此时,便想起了那装模作样的尘惘和尚故作高深的解签,似乎看见那老和尚令人咬牙切齿故作高深的睿智嘴脸,听见——
“施主心中有数,老衲无需多言。”
她翻个白眼,心想,那我需要你来解签?
她嗤笑一声,却似乎带着淡淡的自嘲,自言自语道——
“当初没放在心上,这时候应了景儿?倒是有趣的事儿。”
勾栏院墙头上捉到那人,将她引到这山林中便仓皇逃窜,滑不丢手,瞬间失了踪迹。
她也不急?
无奈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色,撇撇嘴,嘟囔——
“一会来不及怎么办?”
她一边走一边嘟囔——
“路危签解,外出有小人无故生端寄祸,且防水危宜守旧经营?”她望了望天色,蹙眉嘀咕,“我叫人通知他,够守旧了吧……”
又走几步又开始嘟囔——
“许了因何又不从,只因年命不相同,莫教勉强心无定,人岂相逢在梦中?”
她笑了笑,自己也没料到,当初无意看了看佛经,唯独这一句解签记得真切,当真是何其可笑?
她耸耸肩——
“这烂签应在出行上也行,总好过应在姻缘上?”
若是尘惘大师在此,只怕要叹息一声——
天命不遂人愿,有事不在人为,一语道破天机尽,何苦迷茫啊……
此时,无人道破天机,只有一人——
白衣红衫,林间悠悠飘荡?
晃眼看来,那身影翩然纤细,如山中精魅,令人失神。
细看才知——
不过是普通女子,身形纤弱,恍如无意下落凡尘之谪仙,此时那神情带着三分迷茫,四处东嗅嗅西嗅嗅。
有淡淡花香氤氲了躁动的早春。
那风一顺铺开了画布,那笔墨皆是花的香气,淡墨浓笔,勾勒青天长卷?
她扬了扬唇,自语嘟哝——
“这绑匪究竟是不上道儿还是傻?线索这般明显还不转移阵地?”
她蓦然一步跨出,前方景色顿时开阖变换!
前方不远出现了一座废旧的小屋,此时其中主人似乎不在,她挑了挑眉,看了看前方一排黑衣之人伫立,活像那黑帮老大手下小弟的既视感?
此时东方雁为自己还能开玩笑而笑了笑,那笑——
却是嘲讽的弧度?
她抛袖,抛出一个纸包,落在那群黑衣人脚下,那些人却看也不看,只一脸警惕的,盯着她——
她挑了挑眉,开口——
“钱带到了,还不给我把人放出来?”
有人上前一步,神色刻板。
“请姑娘先回,明日上午一定让沉鱼姑娘出现在弄华阁。”
她看了看手中红伞,又看了看那方,挑眉——
“这道儿上的规矩,不是你们这么走的。”她迈步,无所畏惧,含笑道,“嗯,这香闻着不错,要不要我再送你些?”
有人僵了僵神色,若是沉鱼在,必定能认出这人就是之前被称作蓝幽的男子。
而东方雁却从气息上认出,这是先前在战记钱庄前撞了她,给她传递信息那男子?
蓝幽却脸色一白,想起先前是谁说——
她全身都是准备,武装到牙齿,他还觉得她对他出手不过是撞倒了运气,而如今一经证实,他也不由正式的看了看面前的女子。
而她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了面前,那幽香似乎逼到了近前,他为这气势所摄,退了半步。
下意识俯首,却看见近在咫尺的她,明眸中闪烁的决然与森冷,像是丛林里高级的猎食动物,无时不刻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看见她唇红齿白一抹恨意森森?听她道——
“我要见她,现在。”
……
‘吱呀——’一声,身后木门关上,东方雁慢慢站定,丝毫不见惊慌。
墙角有人双手环膝,愣了愣,就要开口。
“嘘……”
东方雁淡淡低头,比一个噤声的手势,却手上一滑,将手上黑曜石手串撸下来套上她细腕。
黑暗中,一切无声进行——
此时那银质曼珠沙华面具光滑处亮如镜面,倒映着勿忘我简易的花纹。
而鱼沉歌坐在角落的黑暗中,头一次,把这柔顺的面具印得平添三分邪魅七分妖异,那眼空洞而迷茫,倒映着东方雁眼中凛然的光?
东方雁勾唇,俯身,在她耳畔,低语——
热气在耳畔吹拂,鱼沉歌神色空洞。
“有人说,落雁可以先回去,沉鱼,要留在这里。”
鱼沉歌愕然瞪大了眼,看了看手中手串,哪里不知道东方雁是什么意思?
听她呐呐,“你……”
脸上一凉,是东方雁轻轻取下她的面具。
轻轻扣在自己脸上?
是谁带着沉鱼的面具,笑了笑?开始宽衣——
那白衣一件件剥落,她撇了撇窗外,丝毫不见紧张,直到最后一件,她挑挑眉,含笑道。
“你若是回去,不要声张,这次不同寻常,也许我会晚些回来。”
“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开口,此时自己都有些茫然,这是雁儿一贯的做派——
送走了她,再来慢慢料理。
不知道为何,今天她却有些惶恐有些心惊?似乎……
有种不好的预感。
东方雁又俯身下来,解开她的衣带,听她低语——
“别磨蹭了,和往常一样,”那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听她满不在乎的含笑,“去帮我跟洛星河告个假,实在抱歉。”
她眼中似乎有些歉意,将那红伞塞入她掌心,拉着她手指摸索着一扣,鱼沉歌愣了愣?
东方雁却笑了笑——
黑暗中,妖异红伞尖端,有幽蓝的寒光迸发?
鼻息间——
有微微的幽香萦绕。
鱼沉歌神色微微醺然,这一刻面色平静,心里却似乎在叫嚣——
“不……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