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以身为饵自作责
灰蒙蒙的天空下,是谁踉跄失神——
一朵明艳妖娆的曼陀罗就开放在眼前,她蓦然一惊,恍然之间一声惊呼?!
是谁一把冲上来拽住了她,眼眶红红,听他低喝——
“沉鱼呢?!你怎么能一个人回来?!”
司马玄却已经愣在了原地,那红伞溅落泥泞,伞尖的机关似乎已经被开启,里面闪现出蓝汪汪的光华,他也一愣。
那是——
她的千机伞,每一根扇骨都是一枚锋芒的刀片,此时出现在她手中,那么……
雁儿呢?
他不敢想……
听见有人低呼?
“救救她!快去救救雁儿!他们是冲着她去的!!”
司马玄痴痴的看着那身影——
她的面具她的衣衫她的手串,连身量都是那般的像,却没人比他更清楚的知道——
不是她。
这个人不、是、她!
那是她不惜以命去换的少女,也是那少女不惜以命相护的挚友。
她们之间的牵绊,外人似乎不懂,而他却在暗暗惊心,若是鱼沉歌在这里,东方雁究竟在哪里?!
沉鱼的手臂被战长青用力抓握捏得青紫而毫无察觉,那眼在渐渐失去对焦,她却还在潜意识里努力的嘶喊?
“救救她,去救雁……”
她身子软软倒了下去,倒在战长青怀里,他连忙接住她,忘了此处何处怀中何人,恍惚便回到了战国白雪皑皑小桥飞雪?
那人就这般倒在他怀里,此刻一时恍惚,怀里已经失去了温度——
都扣弦紧随着两人而来,此时见了她,一眼认出,一把从战长青怀里接了过去?
此时似乎也无暇顾及与司马玄寒暄,他将带着落雁面具的鱼沉歌揽在怀里,翻身上马离去!
司马玄也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扶风已经领着人向前冲去,他急忙驾驭轻功几个闪身便消失了踪影,此时他也忘了顾及急忙跟随而来的战长青,还在……
原地愕然失神?
保持着,一个拥抱的姿势……
也、似、失、魂。
……
“这样下去没有意义,叫你们的主子来。”
她指尖一甩,一根肉眼难辨的细丝从她手中如臂指使,自刁钻的角度射出,每次出手必定见血,每次见血,那人必定失去战斗能力——
雨似乎越来越大,她在雨中轻灵回旋格挡攻势,此时似乎也有了微微的怒火,不由低骂?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她蹙眉,神色不善,又看了看天色,听她似也烦躁的低吼,“若是不敢出来便不要叫我来这,费尽心机引了我来又不敢出面,有没有意思?”
‘唰——’
一道晶亮的白线不经意间闪烁出锋利的光,无声无息切断了一片雨丝,恍惚间似乎空气都因此停滞,一滴雨珠滑下。
无声——
碎成两半。
小破屋前,地面斑斑驳驳全是血迹,她凝眉不语,神色却也是万分凝重——
这些人似乎有意将她戏耍,拼着受伤也要拦住,然而只要她还在这个圈子内便被动防守躲避她的招式,而她一旦要冲出去,攻势就会变的猛烈?
让她——
满心烦躁。
这样下去越打越窝火,她狠狠低哼——
“若是不敢出来别耽误了姑娘我的大事儿!”
她一挥手,一道晶亮一闪,便又有一道血花溅起许高?和着雨水被渐渐冲刷冲淡,再滑落在地,化作一片重粉色的妖异晶莹,不经意间凝结成六角的冰花?
又在落地的一刻不知不觉的化开——
化在那雨水晶莹里,无迹可寻。
她身影几个连闪,眼看就要出了这不大的包围圈,便又有强力的攻势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她似乎也打出了火气,一边出手一边大骂——
“道儿上的规矩不是你们这么走的,既然没事就让我离开!你们是吃多了没事儿干吗?!”
远远她一跃起,似乎能看见来的路上远远有不同寻常的风吹草动,不过一晃神的时间险险便挨上一招,她急忙格挡而开?又看了看天色,嘟囔嘀咕——
“似乎早了些……”
“是早了些。”
她猛然一惊,就要回首,此时一惊那手上晶亮的韧丝就要出手,却突然发现手掌间冰凌渐渐形成,一时间竟然冰凉麻木抬不起手,她却还有后招,此时另一只空闲的手指尖虚虚一拢,被谁握住?!
她一惊,恍惚间闻见了什么香味儿,她连忙闭气!
那香味儿和着一地血腥,似乎蔓延混合成了一股奇异的味道,无可阻拦的冲进她的鼻息她的脑海,直直要搅乱她的思绪模糊她的神智!
她大呼不好,却已经无暇反应?!
鱼沉歌便是这般着了道,她没有接触任何*,也没有接触任何可疑物品——
她不过是闻见了柳青青新买的发油,发油本来也是无毒,但里面加了少许的芝香,这个问题也不大,问题的根本,却出现在那茶上?!
那茶原本也是没有问题的,可偏偏鱼沉歌喝茶喜欢加那么几朵茉莉,那茉莉加上芝香转眼便能混合成安神香?
而——
那安神香本来也是没问题的,可是接触过安神香的芝香若是再混合茶叶的鞣酸便能让人昏迷达成*的效果,这是内服。
外用还可以使某些隐形的东西东西现形,而本身用量合适,还能引起低温的燃烧?!
她也是无意中才发现这样的事情,这手法精妙,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不会着了道儿——
何况鱼沉歌?
这其中弯弯绕绕她也发现的晚了些,否则到这里的时间应该再早一些,这人故意将她引来,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可谓是把她的一举一动算的精细准确无比,令她自己都惊心不已。
包括战记钱庄前的消息和勾栏院儿她会做出的反应也一并计算在内,何等可怕的心机?!
这人……
竟然对她的反应也如此了如指掌?
是谁?!
此时她闻见了不寻常的香气猛然闭气也是为时已晚!她神思被焦糊搅乱氤氲成一片,她甚至能感觉到有人在迅速的接近这里却无法发出声音,混沌间她猛然反应过来,这迷香不在任何地方,而在……
这些人的血里?!
他们不管不顾却只躲开要命的部位已经令她产生了怀疑,然而那样的情况下她已经无暇考虑,那血和着些许奇异的淡香混在血腥里被覆盖得彻底,她此时猛然反应过来,那是——
芝香?!
而此时反应过来似乎也已经不大来得及,芝香本身就有安神助眠的作用,即便不加茉莉,和在血腥味儿里,时间长了也足以变成慢性*让人神思迟滞。
而此时——
似乎已经有人发现了这里,便放了狠招亲自出手,她最后一刻闻到的,却是清幽的茉莉香气?
最后一瞬间那神思分外混沌中,又始终有一丝清醒尚在,竟然短短一念之间便分析清楚了前因后果?
然而——
此时她无暇考虑,身子已经软软滑了下去。
最后一刻,她似乎看见有谁紫伞粉衣罗裙,不顾那血腥踏步而来?
那身影袅娜,恍惚看见那眼神竟然也是格外的熟悉?
那是谁呢……
她混沌的想,似乎混乱的记忆中有一道身影就要浮出水面,她却已经无暇顾及无暇捕捉,此时已经软倒在谁怀里,失去了意识……
是谁那声息仿若空灵幽昧,在浅浅低语?如同恶魔的祷告,听她道——
“不如直接——杀、了、她。”
……
“怎么会这样!”
他看到这一幕已经是思绪混沌一片茫然,满地斑驳的血迹,有沉鱼的面具零落在血泊里,染了半壁的血迹?
那血顺着面具的纹路微微向上蔓延,又转眼被雨水冲刷洗净——
那一幕诡异,恍惚便是那鲜血有灵性一般,要挣扎着攀爬着吞噬那银白的面具……
令人心里生寒?
面前残破的房屋空空如也,似乎那破旧床榻上有谁曾经坐在那里,面上微微的褶皱,混进了屋子本身的潮气与霉味儿,他看了看那褶皱,恍惚便能想出她那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随意。
那床铺似乎还残留一丝余温,多久之前,是谁百无聊奈坐在那里,她在……
等什么?
他现在想不出,因那神思已经是混沌一片。
他手中握着那银质的面具指掌间微微颤抖,另一只手中,是一截断裂的韧丝。
晶莹绵软,泛着琉璃般的光泽?
这是她挂在颈间的链子,此时却被截断,在他手中——
飘零无依。
那断口,却不是平整的断开,更像是被什么所冻裂,而后掰碎?
此时握在手中,还有些细碎的冰凉。
她那落雁的面具里含有解毒的若水香,她将一切都想得周到,将那千机伞若水香一并交给了鱼沉歌,那她自己呢?!她考虑过没有!
斑驳石墙上有悠悠的血迹,分不出是谁的,他下意识的拒绝去探查,心里似乎有所预感又有所不安,却下意识在期盼,内心在渴望在叫嚣——
不是她的不是她的!
不、是、她、的!
但,无论是不是,那一刻,这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血迹还是新鲜的,被雨水冲刷了大半,还在从青苔斑驳的石墙上幽幽往下滑落,可以看出先前这里经历了一场多么惊心的大战?
他却在担心,这样规模的混战不可能不使用内力——
她的身体,如何了?
此时有人不顾一地血腥一脚踏碎,不顾衣摆被血腥溅起落梅点点,踏步而来,看了看墙上,听他低语呢喃。
“这血不是她的,这血里含有芝香,那是对方的,青青也是败在这芝香上。”
他不在乎柳青青是败在什么上,也不在乎此时鱼沉歌又怎样,他满脑子只是她,经历了这样的变故,她人现在身在何处?!
楚丰云却似乎看出了他的空茫混沌,此时无奈叹息一声,开口——
“对方似乎没有下死手,鱼沉歌也是被什么药物放倒,似乎中途有短暂的清醒,此时药效还没过去,这会不会表示,雁儿也平安无事?”
他愣了愣,唯独对这句话做出了反应,听他下意识茫然重复道——
“你是说,她没事?”
楚丰云看了看他茫然的神色,一霎间也露出了古怪和难言的神情,听他启齿——
“至少目前如此,看这现场,她似乎一直占上风,若是那人有把握绝杀她又并没有轻易出手,此时在这里,没见着她的尸体便能说是一个好消息。”
他嘲讽的笑了笑,也不知是嘲讽她还是嘲讽自己?听他冷哼——
“尸体?”
他神色渐渐露出三分疯狂,语声也越发尖利!
“若是连人都没见到,又怎么会是尸体?!”
是谁在屋外脚步飞快,此时急忙掠入院中,恭敬禀报?
“方园三里没找到姑娘踪迹!”
他一挥袖,无形中,似乎有什么狠狠砸上了斑驳的石墙!
顿时有裂缝蔓延遍布石墙,终于承受不住万钧之力轰然倒塌?
那尘烟在这下着雨的天气里,没有溅起太高的喧嚣,那人独立一堆废墟之前,神色凝重而严肃至极,却仿佛反而归于了平静?
司马玄冷眼看着这尚未溅起便被雨水拍下的废墟,沉声低喝——
“再找!方圆十里!也要把她给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