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猝然间 潇湘又相逢(二)
此刻那个记忆中的少年与紫藤花架下的人重叠,绝尘的姿态并无二异。
即墨顼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隐约间见到一个身着浅蓝色纱衣的少女,长发垂肩,却有些凌乱不堪,系发的水蓝色绸束处发丝散乱,玉簪轻挽,簪间垂细如水的小链,本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如今却别在发间,尽显凌乱,轻纱摆动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眉清目秀,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灵动,只可惜衣襟沾染枯枝,满面尘土,表情木然,十分狼狈。
即墨顼还来不及思索这突如其来的少女是何人,便见她猫着腰鬼鬼祟祟的往湘妃竹池走去。
即墨顼半依在藤椅上,三千青丝弥散,嘴角挂着一抹邪笑,双眼微眯,快速闪过一丝幽光,“站住!”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却直抵人心。
岍苡万分懊恼,有些不情愿的转过头,看到那人坐在紫藤架下,长眉如剑,双眸如星,薄唇微微上扬,扬起一抹慵懒的笑意,一时间看呆了。
即墨顼轻咳了几声,南岍苡才回过神。
岍苡打量着他,忽然看到他腰间别的湘妃笛,连忙走了过去。指着他的笛子,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有这个?”
即墨顼看了一眼腰间的湘妃竹笛,未曾多言,只淡淡的暼了岍苡一眼。
岍苡低声嘟哝道:“倒是与阿哥的无甚差别。”
阿哥?哦……原来是梧夕的妹妹!
即墨顼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你阿哥?”
岍苡天真的点头,看他说话挺温和,不似表面的威严冷冽,岍苡胆子也大了起来,靠近他,坐在藤椅旁的石阶上,看了一眼他腰间的笛子,然后别过视线,指着满池的湘妃竹说道:“我很喜欢湘妃竹,可惜我们那没有,你可以送几株给我吗?”岍苡期待的望着他。
即墨顼轻笑,倒是自来熟……
“这竹难以栽种,只怕你栽不活它!”
岍苡听了他的话,略闪过一丝失望,湘妃竹的确难以种植,她记得南国有句古话: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若她真的栽种,只怕真的载不活它!
罢了,奈何她爱竹,就不折了这竹的生机了罢。
“我叫阿酣!”岍苡突然伸出手。
即墨顼一愣,叫阿酣吗?看着她天真的眉眼,清澈灵动,没有南国女子的婉约妩媚,他突然闪过一丝错觉,问她道:“你可知晓我是谁?”
“知道,阿……阿顼。”
即墨顼又是一愣,不由看向她,很多年不曾有人这般称呼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神,他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岍苡却更是开心,“我听南国人说你威严可怕,我却觉得你很好相与!”
即墨顼无奈一笑,这个丫头还真是单纯,想来这些年梧夕真是将她护的很好。
“你是出云殿的宫女?”即墨顼略带深意地望着她。
岍苡诧异了一下,嗯嗯啊啊的应了。说完也不看他,低着头揪着裙角。
即墨顼抿唇微笑,一本正经的说“你既喜欢湘妃竹,莫如来西宫打理潇湘苑?”
岍苡大惊失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各司的宫女分配都要禀明帝后,况且她又不是真的宫女,要真的被帝后知晓,还不定闹出多大风波,她该怎么办?
即墨顼见她犯难,笑意更深。随即唤了宫人进来,“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裙。”
宫人微不可诧的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少女,即墨顼一脸漠然的望着那宫女,宫女在望向即墨顼那幽深的眼眸时,立即点头出了潇湘苑。
岍苡见即墨顼唤了宫女进来有些不明所以,后见宫女拿了一套浅蓝色的裙衫,有些征踵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满身尘土,凌乱不堪,一时间很是窘迫,她还不知道自己竟是这般模样,见他看着自己,本想逃避他的目光,后来一想,都在他面前呆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可逃避的了!索性迎上他的目光,对他回以一个微笑。
即墨顼避开她的目光,拿过衣裙递给她,“去换了吧!”随即虚手一指,示意她去暖阁。
岍苡换了衣裙,感觉与方才自己穿的一套无甚差别,心想不愧是一代权臣,洞察力行动力果然不一般。
即墨顼见她出来,便让宫女替她梳理乱发,梳好后宫女便退了出去,得了即墨顼的命令,不得看岍苡容颜,那宫女果真就目不斜视的出了潇湘苑。
“时辰不早了,待会你乘我的肩与回去,钻狗洞实在有失风范。”
“啊……不好吧?”岍苡都要哭了,这算怎么回事?平白从西宫乘了肩与去出云殿,这要被人知晓,还怎么得了?
“无碍!”
岍苡:……
某人心中愤愤,今日果然不走运,钻个狗洞被正主逮个正着,现在还要招摇过市的“展示”,果然命苦!
即墨顼见她愤愤不平,强忍笑意,准备离开,见她还不走,便说了句,“晚了主子当罚了!”岍苡抬头已是满面通红,“我已命人准备了上好的湘妃竹,你乘肩与多有不便,便从那里传输过去!记得来拿!”说完指了指狗洞,岍苡真是被他弄得有些无地自容,又不好发作,便自顾自地翻了翻白眼,以示不满。
岍苡的确未曾想过即墨顼是这样的人,好像与阿哥很像,拿了别人的错处总是要逗弄一番才罢休,不似她印象中的那般孤高自傲,威严四方,好像这样的他才是有血有肉的他,才是当年芳菲初遇那个真实的少年,毫无违和感。
即墨顼见惯了太多的生死,对于自小在勾心斗角的南宫生存的他来说,他不知道南岍苡是否一如表面那么澄明,无论是梧夕的嘱托,还是那一纸婚约,南岍苡却成了他的责任。
人生中总有些人,你最想遇见,最想了解,而他突然有一天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你和他之间,不知道结局,不期望明天,总是这样的人才最能涤荡你的心。
无论他和她以后如何,他绝不负梧夕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