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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身份暴露

    契纥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身形强壮,虎目有神,双臂有力,身怀绝技。

    其实这人入府的第一日,契纥便注意到他了。他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广纳天下贤才,简而言之,就是有用的,他都要。

    契纥将这人招入府中,是以招杂工的名义。契纥觉得,这样的人,入府肯定是有目的的。岂知他在后院安安心心地劈着柴、挑着水,这人能沉住气,契纥却沉不住气了。

    契纥坐着,*着,不卑不亢,甚至隐隐有一股威压。

    “你叫什么名字?”

    “石头。”

    “你是哪里人?”

    “不知道。”

    “……”契纥脸上有薄怒,觉得这人在耍弄他。

    “你为何要入本院的府邸?”

    “挣钱吃饭。”

    “本院的护卫挣得钱是杂工的百倍。”契纥道。

    男人的目光突然转向一个地方,眼睛微微眯起,他的神思恍惚,完全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墨寒!”

    又是这个声音!

    他觉得有一样东西在牵引着他,他心中腾起一股急切的渴望,仿佛只要他慢了一步就会错过极为重要的东西。他直接转身破门而出,完全忽视了他身后目瞪口呆的契纥。

    契纥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想起发怒:“他对本院的护卫就如此不屑吗?!”

    “大人,这人不简单。”契纥的心腹,也是府邸的护卫统领,道。

    “本院就是看中他的不简单,他就像一匹狼,骨子里是桀骜不驯,但是只要驯服……本院的喜好便是驯狼。”契纥道。

    男人的脚下生风,那廊上走过的人只觉得一阵风从身边吹过,根本没有人影。

    男人撞破了杂院的门,冲了进去,方才站定。

    就在他前来的半刻钟,一个纤弱美貌的女子刚刚从这扇门踏出去。

    石翠正在洗衣服,看着他便是一喜,擦了擦手走过来道:“你怎么回来了?管家找你去说什么事?是不是你的活干得好,要加工钱?”

    男人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只低声呢喃道:“墨寒……”

    石翠听到这两个字,脸色便是一变,心情突然阴郁起来。

    她想到刚刚那个女子,她身形窈窕,腰细且丰满,精致的脸,身上的气质超凡脱俗,这样的女子,与她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云,自己就是泥。

    那样的女人,但凡男人都会喜欢吧。

    爹说过,男人的心中或许藏着一个人。

    她也感觉到了。

    若是是那个女人,那她根本连争一争的机会都没了。

    男人的眼睛四处看着,似乎在寻找什么,寻找一番后,脸上便露出失望的表情。

    “刚可曾有人来过?”男人问道。

    石翠摇了摇头:“无人,一直是我一人。”

    顾天澜离开了那个院子,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牵连又断了。

    刚有希望又经历失望,这种感觉比没有希望还要痛苦。

    公孙奕,你究竟在哪里?

    顾天澜穿过回廊,突然有一人撞了上来。那是个四旬左右的妇人,穿着的衣服都是上等的丝绸,但是头发散落,脸上没有丝毫妆容。

    顾天澜对上她的脸,觉得她的表情甚是狰狞。

    “贱人!”

    她瞪着顾天澜,突然抓上来:“贱人,狐狸精,我要抓烂你的脸,看你怎么勾引男人!”

    若非顾天澜避得快,顾天澜的脸已经被她抓破了。

    她不依不饶,便要往顾天澜身上扑。顾天澜抓住她的手,疯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眼前的女人看着身形娇小,力气却不小。

    顾天澜道:“装疯卖傻也要在有人的地方装,这里没有人。”

    疯女人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便离开了。

    顾天澜回到了契纥给自己安排的院子中。

    顾天澜想到刚刚回廊遇到的疯女人,便问身边的丫鬟道:“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疯婆子,要扑上来抓我的脸。”

    那丫鬟道:“那个是夫人,疯了,您别理她。她自己人老珠黄了,看着漂亮的女人便嫉妒。”

    “她是怎么疯的?”

    “奴婢也不知道,一年前疯的,若不是顾念着夫妻情分,老爷早就将她赶出去了。别说我们这些下人,就是府里的公子和小姐,她亲生的,见到她都怕。”丫鬟道。

    顾天澜却知道那位夫人是在装疯,其中必有隐情。

    顾天澜想着,便悄悄地潜入了那位夫人的院中。

    “我剪死你,贱人!”

    顾天澜透过半开的门看去,便看到她一手拿着剪刀,正疯狂地剪着被子,棉絮飞了一个房间。翻飞的棉絮中,她的脸格外狰狞。

    “你将整床被子剪了,也无法伤到你恨的人半分,相反,你这个冬天怕是有些难过。”顾天澜推门进去,道。

    这屋子很大,里面的东西却十分简陋,床上只余一床被子。下人都对她十分蔑视,恐怕她冻死了也没人管。

    她拿剪刀对着顾天澜:“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在这里肯定很孤独吧,没人听你说话,我是来陪你说话的。”顾天澜道。

    女人警惕地看着她,并未放下剪刀。

    顾天澜无所畏惧地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你一无所有,我也没什么贪图的,你怕什么呢?”

    妇人将手中的剪刀扔在地上,靠在床上,低声囔囔道:“是啊,我一无所有。”

    “夫人,怎么称呼?”顾天澜问道。

    “萧和怡。”她道。

    “萧氏一族?”顾天澜不由道。

    萧氏点了点头。

    萧家是汉人,但是在突厥也是一大族。萧家出了好几位将军,统领着几十万兵马。

    顾天澜隐约觉得南院大王没有将萧氏赶出去并非因为多年的夫妻情分,而是因为萧氏一族的背景。

    顾天澜四处看了看:“萧氏一族的女儿沦落到这般境地,夫人,您很失败啊。”

    “我此生最失败的事就是嫁给契纥,才弄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的话中充满了故事,顾天澜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萧氏闭上眼睛,道:“当年契纥向我父亲提亲的时候,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他百般讨好,驯服了草原上最烈的马送给我,他说我是草原上最亮的一颗明珠,唯有天山雪莲于我最相配。他去采雪莲的时候从雪山上摔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我照顾了他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成亲了。”

    “后来儿子女儿相继出世,我为他生下三子两女,这么多年来,他也未成娶过妾氏,甚至未碰过其他女人。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直到一年前,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我变得极其暴躁易怒。有一次我去看我的孙儿,突然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们便说我疯了,想要掐死我的孙儿。从那以后,我的孩子都渐渐疏离了我。”

    “再后来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可以这么可怕,他一场戏竟然演了二十多年。他并不爱我,他爱的是宫里的那个女人。他不想背负抛弃我的罪名,所以便给我下药,让我癫狂,陷害我意图掐死自己的孙儿,让我众叛亲离。”

    “他赢了,如今没有人相信我的话,他们都觉得我是个疯子,他们觉得他将我留在府中,给我一口饭吃便是仁至义尽。”

    “他让我活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让我众叛亲离,我的儿女、我的父母竟然觉得他对我好。”萧氏说着,眼神里闪出嫉恨的光芒。

    她恨啊!

    但是恨又如何?

    那口恨含在心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宫中的那个女人是可敦?”顾天澜问道。

    萧氏的眼神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就是那个贱人。我后来才知道,契纥向我提亲的前几日,那贱人刚好嫁给可汗。契纥和那贱人是青梅竹马啊,而他们却为了权势嫁给并娶了不喜欢的人。我和可汗其实都是他们的工具。契纥那样讨好我,不过看中我父亲的权势,为了更加配得上她。如今,他们终于熬出头了,便明目张胆地好了起来。”

    那两人或许是真爱,但是对于被他们伤害过的人而言,他们是世界上最可恨的人。

    萧氏恨他们,恨不得杀了他们,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顾天澜重点却在于契纥和可敦有一腿!

    若是萧氏说的是真的,那他们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突颜一直觉得契纥是他的舅舅,会站在他这一边,而如今看来却不一定。

    契纥可以为了可敦欺骗利用一个女人二十多年,又怎么不会因为可敦出卖自己的外甥呢?

    想到这里,顾天澜心里不由得发寒。

    如此看来,整个突厥完全是在宝音和她母亲一族的掌控之中。要粉碎宝音的阴谋,很难。

    顾天澜从萧氏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前世的影子。顾天澜对她心生了一丝怜悯之心。

    “夫人,你想报仇吗?”顾天澜突然问道。

    萧氏双眼发红:“想,如何不想?我想让所有人看清契纥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想让他们知道我没疯。”

    “夫人,你别急,只要静静地等着,总会有那么一日的。”

    顾天澜听完萧氏的故事后,悄悄从她的院子里去。

    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推开门,一只手便将她从门外拉了进去。

    突颜关上门,暴躁地看着她:“你去了哪里?”

    顾天澜道:“闷在这里难受,我四处走走。”

    突颜道:“你最好乖乖呆着,若是被发现了,我保不了你。”

    顾天澜道:“我会小心的。”

    突颜道:“舅父不太相信可汗被宝音控制了,我们需要拿出更有力的证据让他相信。”

    顾天澜道:“你觉得你的舅父真的会帮你?你的舅父便是你的母族,你沦为反贼,四处奔逃,为何你的舅父还可以手握重权?”

    突颜突然愣住了。

    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觉得和他有血缘关系的舅父绝对不会害他。

    但是顾天澜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突颜突然暴躁起来,暴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你觉得是为何?”

    “萧氏说契纥和可敦有一腿。”

    “别听那个疯女人的,只会胡说八道……”突颜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那时,他还未被定为反贼,可自由出入皇宫,有一日清晨去白釉宫,敲看到契纥从可敦的宫中出来。

    有些细节他本来不在意,而经人提醒了一句,所有的细节便串连成一个真相。

    他哑着声音道:“若是契纥真的上了那贱女人的床,该怎么办?”

    从突颜的表情看,顾天澜已经相信了萧氏的话。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突颜道。

    “离开这里,你还有别的去处吗?”

    突颜哑声了。

    果然是穷途困兽。

    顾天澜道:“我们便赌契纥对你这个外甥还有一丝感情,不会将你赶上绝路。”

    白釉宫。

    帘子后面两个人影相依相偎着。

    都说可汗和可敦关系不好,如今看来都是流言,太假了。

    帘子前跪着一人。

    “可汗,查到了。”跪着的人道,“有一人十分可疑,前几日刚入南院大王府做杂役,不知为何,很受南院大王的赏识。他做杂役不过几日,南院大王便要提拔他做护卫,所以属下觉得他肯定立了什么大功。”

    “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说自己叫石头。”

    石头?这个名字太普遍了,就像有人信手拈来给自己取的假名。

    “可汗,属下还画了他的画像。”那人说着,便将画像呈了上去。帘子后面伸出一只手,将画像接了过去。

    宝音打开,一张熟悉的脸顿时跃入她的眼帘。

    不可能的,公孙奕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明明看着他掉下悬崖的,那悬崖那么深,掉下去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而且,大梁也是太子临朝,皇后垂帘,虽然没封谥号,太子也未称帝,但是整个大梁都默认公孙奕已经死了。

    宝音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但是画像上的那张脸却又是真真切切的。

    宝音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南院大王府看看,若真的是公孙奕……

    “母后,上天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呢,我要去收礼了。”宝音凑在可敦的耳边,吃吃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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