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飘落天涯
宋安歌能从生死关头捡下一条命来,正是因为眼前之人的相救,如今又因为自己惹上了麻烦,宋安歌到有些惭愧。
筹措间,望着继续侍弄晾晒草药的薛一说道:“我知道感谢的话就跟空气一般对你来说毫无价值,但…我还是要说声感谢,谢谢你救我性命,谢谢你收留我在这蓬莱阁中养病,还有…….谢谢你没把我交给陆三,谢谢。”
薛一听后到是陷入沉思,他俊俏的轮廓间蕴藏深意,一双水瞳如浩瀚星辰般璀璨,令人沉醉,望着宋安歌的目光若有所思,却又没有久久没有回应。
宋安歌心中觉得,大概他救了自己就如同他说的救了山野间的鸟儿和麋鹿一般寻常吧,为何他此时眼眸间的神色有些阴沉,难道是觉得自己太过啰嗦?
“呃……你每天都晾晒草药啊…..”宋安歌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在面前药架子上的药草上面。
“我是医者,自然是了。”宋安歌也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没有头脑,面上傻傻的陪着笑,想要缓解尴尬,可眼前的薛一又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自顾自的搬弄他跟前的草药,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打算。
“这个薛一怎么心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如春季的桃花般温暖沐人,坏的时候就像房檐边儿的冰疙瘩一般,又硬又冷,难以接近,真是个双面人,双面人。”宋安歌心中暗自嘀咕着想要转身离去,可才走了几步身后就响起了一阵清亮的男声。
“这世间本就没有完全的好人和坏人,我救你也不代表我们就是朋友,或是我以后不会伤害到你,就像是上一秒你我是朋友,下一秒很可能就会变成敌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我曾经救过你。”
薛一的话,宋安歌听得云里雾里,她转过了身,朝着薛一的方向走进了些,盯着薛一说道:“你说的我不明白。”
薛一停下了手中动作,似笑非笑的摆摆手,眼眸换上了淡淡的笑意,鬓间几缕垂落的银发被微风吹的在空中飞舞,他戏谑的笑了笑,好看的薄唇勾起的弧度衬的他愈发如仙人般飘逸洒脱。
“我是说,即便我救了你,你也不要在心中把我认定成一个绝世大好人…..完全的大好人在这个世间是不存在的,人都是多面的,可能我在你面前是个好人,在其他人面前便是个恶人。”
宋安歌听后心中略有感触,的确谁又能称得上是绝对的好人呢,可此时这个薛一为何要跟自己说起这些。
“多谢薛大神医为小女上了一课,小女记下了。”宋安歌双手作揖,笑着对薛一行着礼,虽然看着是尊敬,实则是在调侃,而薛一似乎满不在乎。
这个薛一真是个怪人,刚才还板着脸,现在又含着笑,真是比六月的天气还有善变。
宋安歌心中还在埋怨,可眼前却忽然瞟到了一些熟悉之物,那边不远处的药架子上似乎摆着些宋安歌瞧着眼熟的药材。
宋安歌不懂医理,不识药物,可一味药材她到是记得清楚,还在皇宫时,从马灵雨的钟粹宫内翻找出来的药渣,宋安歌当时觉得可疑,所以包了药渣去永福宫找了懂医术的李素云查看,说是一味叫做桑寄生的安胎药。
如今抬眼间又在那个药架子上看到了,便无意的说了一嘴。
“这可是叫做桑寄生的安胎之药。”宋安歌的目光落到了如同小木块一般的黑褐色药材上面,边说还用手指摆弄了几下。
拿在指尖儿轻轻嗅了几下,那种难闻的气味直冲进宋安歌的鼻子里,忍不住的轻轻咳嗽几下,这种药味她一直没忘记,就是从前在钟粹宫捡起的那些倒掉药渣的味道。
薛一抬眸,盯着宋安歌看许久,转而俊脸露出了阵阵笑意,细长的指尖儿从药架子上拿起宋安歌刚刚嗅闻的药材,淡淡说道:“这可不是什么桑寄生,这是桂枝。”
“桂枝。”宋安歌跟着默念一遍,疑惑的抬眼继续看着面前的薛一。
“你这傻姑娘,看你此时这脸上的讶异神色,定是被人给唬了吧,也对,瞧着你就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不唬你唬谁啊。”薛一不留情的嘲讽宋安歌并未听进去,此时的她,心中依旧震惊,素云她为何要骗我。
“桂枝….桂枝有何用处….”宋安歌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这桑寄生安胎,而这桂枝和夹竹桃放在一起便是滑胎的良药。”薛一边说边用他那一汪水眸撇了撇宋安歌此时脸上的表情,既然听到宋安歌如此问了,薛一心中定然有数,桑寄生与桂枝,一个安胎一个滑胎,这傻丫头定是被人骗了。
“她为何要骗我,为何?”宋安歌自言自语的痴傻模样,薛一瞧着好笑,绕到了宋安歌的跟前淡淡说道:“为什么骗你,这个问题太简单了,虽然我不知晓事情的经过,但你想要的答案,或许我能告诉你。”
宋安歌抬眼,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第一次觉着薛一的身影如此瘦高,挨着如此近,连面前的视线也全都被他素白的衣衫遮住了,眼眸间有瞬间闪现的失落和不甘。
“你能告诉我?”
“没错。”
“为何,你说她为何骗我……我真的无法想象,那么一个善良温柔甚至有些怯懦的女子竟然……竟然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
薛一不以为然的回道:“你不是问我她为何要骗你吗,因为利益,每个人都可以是善良的,但也只能是没人夺取她利益之时,一旦触碰到底线,小山羊也会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这个道理你该懂吧?”
“可她救过我……”
薛一听后更是哑然失笑,双手环胸像是打量新奇事物一般打量着宋安歌。
“救你,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除非你们两人的利益相同,否则知己也会变敌人。”
“她害了别人,可她并没害我…..”
“哦?没害你,只怕是她下手太晚了吧,比如….她害你的计划还未实施,你就被别人害死了,如今又被我救起,也算是逃过了许多劫数啊。”
“这世界上真的没有永远的朋友吗?”面对宋安歌如此询问,薛一只是回以淡然一笑。
“也许有吧,你要是愿意这样相信,便信吧。”
宋安歌望着薛一渐渐消失的身影,显得无线惆怅,望着手边晾晒的桂枝,宋安歌陷入了阵阵沉思。
夜晚似乎格外漫长,她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回想李素云一声声姐姐叫的那样亲切热络,一回想她故意将桂枝说成桑寄生,只怕也是为了掩盖她自己的罪行。
利益,薛一所说的利益,的确,她腹中已经怀了龙裔,只要马灵雨腹中的胎儿一掉,那她的孩子便是如今大商后宫中皇帝唯一的孩子,即便不是皇子,身份也是尊贵非常,这一步棋的确走的极好。
宋安歌彻夜难眠,思绪纷乱,想到如今的自己该何去何从,才更加难以抉择。
如今自己身子已无大碍,老是赖在这蓬莱阁算是怎么回事,那日陆三过来搜查,虽然被他们几人施计应付了过去,可难保那个陆三不会想明白了,再来搜查,这蓬莱阁上上下下几十人要全被自己拖累了,才是罪过。
薛一救了自己,就算是宋安歌的大恩人,怎么能再这么厚脸皮的拖累人家,说不准他早就嫌恶了自己,只是不好开口罢了,在别人家里白吃白住总是不妥,况且这个薛一爱财如命,自己在这蓬莱阁又吃又用,得费了不少的银两,如今之际,走为上策。
宋安歌起了身,雕花窗子外面还黑蒙蒙的,天还没大亮,宋安歌心中暗想,红叶帮如今正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行踪,若是自己明日大摇大摆的从蓬莱阁离开许是不妥,况且保不准万一那个小丫头说漏了嘴,给红叶帮的人泄露了行踪,那岂不是又要死一回。
薛一说的,谁都不能相信,如今宋安歌到是越来越相信他说的话了,虽然听着无情无义,但却能省去很多风险。
提笔在空白的纸张上,写了几个字。
“多谢相救,有缘再会。”
宋安歌已经给阿金写了借据,并且画了押,若是能在有生之年攒够那借据上数字,也定会如数付清给他,只是自己如今只怕吃饱饭都困难,那张借据也不过是指雁为羹罢了。
宋安歌手脚麻利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天蒙蒙亮,不远处的天边才冒出些鱼肚白,宋安歌故意佝偻着身子,轻手轻脚的从蓬莱阁后院翻墙而出。
这可费了宋安歌不少的体力,从前她也常常和绿竹扮上男装出去,那时是为了逛庙会,赶大集,如今这样狼狈的踏着寒风翻墙而出,确是为了逃命。
好在已经立春,天到是没有刚入冬时那么寒冷,但袖口衣领处还是时不时的往里面灌入了些凉风,使得她不住的打着寒颤。
望着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枯木乱石成群,自己该何去何从,宋安歌陷入了迷茫。
归属感是一种很难形容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凭借心来体会,而宋安歌此时望着前方未知的道路,有些忐忑,有些惆怅,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归向何方。
自己答应他会等他凯旋而归,可如今却.....
如果慕容锦此时就站在她眼前,恐怕宋安歌也没有勇气面对他,这样可怖的脸蛋,寻常人只怕连看一眼都不敢。
自己究竟该去哪里,去慕容锦跟前拆穿司徒静的复国阴谋,恐怕自己如今的这个样子,刚到宫门口就会被侍卫乱棍打出去,宋安歌冰凉的指尖儿抚上了脸颊,那些凸起的疤痕令宋安歌惊恐的收回了手掌,她不敢照镜子,不敢面对如今丑陋不堪的自己。
如今能令她信任的人,只有绿竹,可她与陆离的府邸远在台州,而如今宋安歌连自己身处的位置都不知道在哪里,再说即便到了台州又如何,台州面积堪比京城,到了那如何能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去寻找到绿竹的府邸。
绿竹若是瞧见自己如今的这副鬼样子,不知道要为她留下多少眼泪。
算了,顺其自然吧,先走出这荒郊野岭再说,恍惚间,前方树木掩盖的小路时隐时现,宋安歌连忙朝那树木深处的小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