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名动天下,步步生莲
“原以为天女定是盛气凌人、娇蛮任性,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温婉可人。”语调扣人心弦,说话间双指滑过一边鬓角的发丝。
花萝一顿,这赤水之地真是什么怪人都有啊,“敢问公子,你是谁?”
那人向前走了几步,却没有脚步的声音,轻功很好,造诣颇深。
他走到离花萝面前几步,摇扇道:“小生是赤水风灜宗宗主,百里炔。”
百里炔不正是昨夜阿绾说要一起参观赤水的人么,花萝微微颔首,“天灜宗宗主,刚刚失礼了。”
“不必多礼,小生不在意。阿绾被指派去藏经阁整理这个月的书样,只好由小生与你单独去了。”他拱了拱手。
花萝摇摇头,“小女还没有吃早饭。”
百里炔翘着腿,看着花萝喝下最后一口豆汁,递来一张黑色丝绸的手帕,花萝接过,“可以出发了。”
百里炔甩了甩袖,便带着花萝参观赤水,由于火神祝融子交代过,不能让花萝使用内力,所以行进速度很是缓慢。
赤水由火神祝融子和墨染上仙共同管理,又分出许多宗门,来管理赤水不同方面,宗门的宗主从弟子中选拔。弟子又分东西南北四大阁。
例如阿绾,她就是西阁的弟子,不同的阁有不同的进修方式。各个阁由四大散人管理,不过多数时间他们都处于闭关状态。
百里炔是墨染上仙的爱徒,所以常日里各位弟子都对他十分尊重。
花萝跟着百里炔,路边的赤水弟子都尊敬的鞠躬称他大师兄。路上没人时,他便皱皱眉,略带孩子气的嘟囔,“真是不喜欢他们叫我大师兄,好像我有多老似的。”
花萝在一旁抿嘴偷笑,“那我叫你什么好呢?”
百里炔转过头看着她说:“你就叫我百里吧。”
树杈上倒挂着冰棱,阳光照耀,一滴一滴的溶水滴到地上,溅起水花。
积雪整齐的被人扫到道路两侧,树木摇曳着枝杈,撕扯着什么。赤水之地乃仙山,风景自然秀丽,就连常年大雪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霎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三支暗镖,干净利落,花萝只感觉一道道寒气向自己袭来。
百里炔动作灵动,快速移步到花萝面前,将花萝护在身后,披风一带,黑袍飘动,“铛啷——”暗镖被一一打下,花萝看得很清楚,那暗镖上,还有锋利的细刺,但不至于致人身亡。
“南无月!你疯了吗!”
百里炔对着树后的身影喊道。
一个女子从树后缓缓走出,高挑身姿一袭青衣煞是好看,六层重衣,皮肤宛若雪凝,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嘴唇,还有那一招毙命的暗镖,真是一个蛇蝎美人。
百里炔看到她气得青筋突起,南无月只是冷冷一笑,“百里炔,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欠我的早晚要还清,这只是一个开始。”说完,依旧高傲的离开。
百里炔眼中怒火渐渐消逝,愤怒转化为丝丝苦涩。花萝望着南无月离开的方向,心中有几分明了,百里炔表面风流,但越是风流的男子,越是有难以提及的往事。
感情这件事,向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时的花萝自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冰棱还在融化,滴答滴答的反倒寂静无比。
“她是谁?”
百里炔听闻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她叫南无月,阿绾的师姐。”
山壁上垂下枯萎的藤蔓,一片死色,山洞内冒着寒气,似乎要比外面数九寒冬的天气还要冷。
“这是悔思洞,凡事犯了错的弟子都要到这里面壁思过。里面条件十分恶劣,平日里不允许弟子私自闯入。”百里炔说着。
花萝微微张望了一下,洞口已经封住了,“那现在里面还有人吗?”
“有,同你一起前来的毕方就在这里面。由于他私自蛮荒出逃,被火神抓住,领了罚,到悔思洞里面壁一个月。”百里炔一边说着一边拾了一块石头,用力扔了进去,穿过了封印,大喊着:“毕方兄!里面还好吧!”
石头落了地,在山洞内发出了回响。“百里兄!等我出去,一起喝酒去!”声音清脆,底气却不足,看来里面不太好过。
......
花萝走出了院落,赤水之地的夜格外寒冷,月色洒在地上平添寂寥,其清如水。
赤水弟子颇多,白天里也算是热闹,可到了晚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长街上几盏灯火,忽忽悠悠,多亏了花萝不是路痴,否则赤水这么大,一定会迷路的。
远处飘来琴音,婉转幽深,却声声砸在人心上,仿佛弹奏者的每一个音符都像杜鹃泣血,费尽心思。
一串二十四连指,如同行云流水倾泻而下,单音的上下浮动,好似女子如泣如诉,转瞬又如同烟花绽放,急弦摇指,而后成空。
花萝也是爱琴之人,若是有缘与这弹琴之人见上一面,必定与她彻夜对弹。
几株青竹,屹立于雪地上,花萝拐过转角,见一处四角凉亭,青衣女子翩然坐在凉亭之中,青丝没有绾起,自然地垂下如同墨洒的瀑布,倾泻而下。玉指芊芊在琴弦上作舞,晚风拂过,发丝衣带飘荡。
这女子就是花萝白日所见的南无月,此刻的她,褪去了白日里的高傲妩媚,更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琴声突然停下,抚琴人道:“姑娘还要偷听吗?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听?”
花萝从竹丛后走出,走到凉亭内,浅浅一笑,“曲从心起,南姑娘弹奏的这一曲,完全是你自己内心的暴露。我羞愧做了偷窥他人内心的丑事,怎好意思光明正大?”
南无月一凝眸,提起裙带的手忽然停住,开口道:“姑娘且说,你从我的曲中偷窥到了什么?”
花萝抬头望了望天,一抹乌云遮住了月光,好像挡上了一层薄纱,煞是朦胧。
“为之所困,为之所苦,为之所迷,为之所惑,不过一字.......”花萝顿了顿,瞥见南无月的食指狠狠勾住了琴弦,几欲崩断。
“......不过,一情字。”
“铮——”弦断了。
南无月苦涩一笑,“没错,我造了一个牢笼,本会以为困住他,没想到......困住了自己。”
他?花萝会意,那个他不正是百里炔吗。
都说弦断无声,可偏偏是这样高傲的人,弦断之声在这深夜之中竟如此清晰。
花萝上前端起了琴,“琴弦断了,还可以用心灵去弹,让它永远有声。”
南无月抚摸着琴弦崩伤的手指,“用心灵去弹,怕是没法再用心弹了吧。”
花萝淡淡地笑了,或许过了些许年月,她就不会这么轻松地说出来了。
“这倒是一把好琴,断了弦可惜,不过还可以重新接好,南姑娘收好吧。”花萝将琴递过去,南无月接过,无意间触碰了花萝的指尖。
南无月虽是为情所困,在风中奏琴许久,但身体还是热的。可花萝刚刚出来,身上披风也穿着严实,还是那样冰冷,南无月察觉到了异样,倒也没说什么,放在了心上。
“天女深夜出行,可有什么事情?”南无月皱了皱眉。
“只是有些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却看见姑娘你在这里一人奏琴,倒也是缘分。”花萝笑道。
南无月心想,知音难觅,此人既能窥破自己的秘密,也算是知心者,“如此相见,不如我与姑娘做朋友可好?今日白天时,没有吓到姑娘吧。”
花萝摇摇头,“南姑娘的暗镖虽然瞄得准,但我知道,它还不至于伤人,不必在意。”
风吹起,在高端之上的雪渐渐大了些,青竹被吹得有些扭曲,花萝打了个寒颤。自己这是怎么了,在蛮荒那样的高寒之地被困了十年,怎么这样怕冷?
花萝有些按捺不住,只好歉歉说道:“天气寒冷,我先回房了,南姑娘也早些休息吧,告辞。”
花萝走出了凉亭,灯火摇曳,应和着天上的朦胧月色,光与影拉拉扯扯,分不清你我......
这些日子呆在赤水之地,整个人都无所事事,偶尔阿绾和百里炔会来看看她。
花萝身子骨已经完全好了,可奈何奉火神之命还是不让她使用内力,跑到赤水的练武场偷学技艺,倒还学会了几个招数。
自从那天晚上起,花萝就再也没有和南无月说过话。花萝向来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她和百里炔的故事对于花萝来说,顶多算是茶余饭后无聊的臆想。
早已经过了年关,眼看着赤水上桃花开的正好,粉的、白的,桃花本是多情之花,可绽放在赤水上却没有丝毫艳俗之感。
花萝此时正在赤水之地桃花盛开的最多的地方,躺在贵妃椅上精神有些恍惚,看着天空飘过的云,眯起眼,天上的云慢慢汇聚,居然模模糊糊一张人脸。
......祝融(萝晃了晃脑袋。
“身体可好些了?”
花萝一抬头,火神祝融子正在看着她,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