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故人西辞,不问情意
“花娘,这姑娘可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你看值多少?”老板的声音此刻听得花萝恨得直咬牙,自己不留意竟被卖了。.只不过花萝没睁眼,日后她会双倍报复回来。
“一口价,三百两,我瞧着你的面子上才买的。”花娘说道。
“既然这样,我不卖了,我倒觉得那醉仙楼比你这恋风楼强多了。”老板嚷嚷着好似在推花娘出门。
“哟,别呀!你还不知道醉仙楼根本就是那花魁所有,从不招女子,自然是我恋风楼最合适了。五百两,这是最高价,多的我也不会给了,要不要就看你的了。”
“好。”老板接过银两,喜笑颜开。
花萝依旧纹丝不动,那老板太黑了,指不定这勾当是他常干的呢。反正自己难得下山来玩一趟,闲来无事就去这恋风楼玩玩也不错。
于是花萝躺着被人抬上了马车,就听得马一声嘶鸣,颠簸着到了传说中的恋风楼,莺莺燕燕的声音娇软入骨,听得直叫人心底发麻。
花萝被人弄醒后就发觉自己被蒙住了眼睛,听声音,在她周围是一群女子。
“花娘,这是新姐妹吗?”一个女子轻灵的开口,声音如黄莺啼鸣般动听。
“她日后就叫解语,和你们一样,你们先熟悉熟悉。”
遮眼布被拉下,花萝被刺眼的光线晃得眯了眼睛,满目的红色丝绸,空气中还漂浮着甜腻的脂粉味。
花萝的眉头皱的更深,这儿一点都不好玩,不知从哪里伸来一只手擒住她的下巴,一个女子眼里迸出嫉恨,讥诮着开口,“这模样,真是天生的狐媚子。”
又有一只手摸了一把她的脸,绿衣女子轻笑道:“舞璃你这花魁的位子不保啊!”
“哼!不过是个刚来的稚嫩丫头,哪比得上我舞璃的风华绝代。.”红衣女子轻嗤着,手上力道加重。
花萝冷冷地瞥了一眼,淡漠地开口,“拿开你那肮脏的手。”
舞璃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水中,浑身的毛孔都紧缩在一起,不自觉的松了手。
花萝脸上得了空,不耐地站起来,径直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饮起来。
“放肆!你这个黄毛丫头,这儿你也敢撒野,我舞璃今日非得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不可。”红衣女子姣好的面容拧在一起,狰狞的表情破坏了初时的美感。
花萝接住她甩过来的巴掌,轻笑的开口,“那,我便夺了你花魁之位,可好。”
周围唏嘘声一片,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花萝,这个初来乍到的黄毛丫头竟然敢挑战这楼里稳坐花魁之位的舞璃,真是狂妄无礼。
舞璃眉梢上挑,细细打量了花萝,笑道:“就凭你?初出茅庐的丫头,不知轻重,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
这舞璃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打拼多年,才得着花魁之位,自然不是浪得虚名的,再看向花萝时早已换上了一副不屑的神情。
人若死,那便死在两种情况,一种是轻视他人,盲目自大,最后死在强烈的无法接受事实的反差上;一种是明知自己几斤几两,还敢于挑战对方,最后死在技不如人上。
可惜舞璃做梦都不会想到,花萝既然敢跟她赌,自然是有了完胜的把握,而她自己永远都相信自己不会输,也不会败。
“这儿的花娘在哪儿?”花萝恍若这儿的老大,自有威严。
“小丫头志气不小!我花娘等着看。”这时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花娘才慢慢上前站在两人中间,看似劝架,其实心里早有了一番打算,这丫头绝非善类,模样动人,心思玲珑,若真能取胜,留在花楼里,她岂不是得了一颗摇钱树,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花娘肯作证,花萝便于舞璃打下赌,一月之后,她若夺了舞璃的花魁之位,舞璃便要向她磕三个响头,并说声,“我输了。.”
恋风楼里出了个仙子,貌若芙蓉,将开未开,身如蒲柳,婀娜多姿,翩翩如仙,不食烟火,风姿卓越。这样的话传着传着,世人虽未见这解语,便已心生向往。
当然,这一切都是花萝让花娘散播出去的,就是为了给今夜这一舞造势,从而一举夺魁,挫挫舞璃的锐气。
花萝在金国时,暗中布下了不少位于青楼的情报处,如何运营,她自是清楚得很。
今夜,灯火通明,整条花街弥漫着喜气,四处传着解语要献一舞的消息,恋风楼更是人满为患,这花娘笑得格外灿烂。心里想着,这丫头还真是古灵精怪,这法子也能想出来,自己这花楼有了这棵摇钱树,要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只是这舞璃此时正气愤地躲在房内,噼里啪啦地砸东西。
夜已深沉,月色朦胧,在四周洒下斑驳的光影,树影随风而动,连带着光影也缓慢地在地上游走,楼上楼下座无虚席,直到宾客们都等得不耐烦了,才听到一声银铃般的笑声恍若从遥远的天际飘来,隐没在夜色里,消失在树影里。
顷刻间,寂静无声,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人们都屏佐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树影交错,里面藏着一个女子纤细的影子,渐渐地,月上树梢,地面更加明亮,一个女子从树丛后走出来,娇羞的姿态惹人倾心。
一袭白纱润者月光,随风飘扬,腰间白玉环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脚下的红绳铃铛和着声响,衣带肆意飘动。一条红带斜斜地扎着身后的几缕青丝,其余的黑发如瀑,在月光下别有一番韵味。舞步轻俏,灵动如一汪清泉,闪进树影,又突然从另一边出现,雾瞳含笑,飞鬓入髻,深泉般的眼眸透着一丝纯净,一丝俏皮。
笛声响起,花萝和着笛声启唇清唱,“今夕何夕,木之桃兮,流光百转兮,水泽灵兮,雨落惊风兮,木之我兮,不我往兮,柳之轻扶,莫道香魂何处兮,化作一缕残魂何人知,可怜可叹,可悲可伤,女子之心何人知,香魂散去不复知。”哀恸的神情配上有些寂寥的笛声,周围无不渲染了落寞。
女子心,莲子心,藕花香榭,红尘消散,几回魂梦不复知。低泣,一曲舞毕,花萝俯身在地,长发低垂,遮住脸部神情,一切看不真切,是真是假又有谁知。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世间男子不都喜好这口,可怜娇弱,最能引起男子的疼惜,到时一旦打赌赢了,她便潇洒的离开这里,一身轻松。
良久,楼里还是鸦雀无声,众人都陶醉在刚才的哀伤中,不可自拔。
唯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花萝的脸上,久久不离,带着几分猜测,几丝疑惑。
“姑娘可否摘下这面纱?”一男子淡淡地开口。
花萝心下一顿,这声音好生熟悉,当下回绝,“不能。”便离了亭台,进到里间去了。
这几日花街疯传着解语姑娘那晚歌声是多么多么动人…….
莲生在茶舍里悠闲的喝着茶,微垂着眼看着杯中沉浮的君山银针,心下思索着什么。
落尘斜眼看了二楼对窗的莲生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朝身边的童子点了点头,便见青布衫的小童挑了竹帘,弯身站于一侧,而落尘摇着水墨扇,穿过帘子,气定神闲的下了楼走出了茶舍。
花萝随意地披散着长发,遮上面纱走出房间,扶着二楼的雕花木栏,颔首看向楼下的人群。
她冷冷地扫了下面的人一眼,转身走入房内,大咧咧的坐在床边,背靠床帏,端着一盘芙蓉糕,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吃吃饱喝足好走人。
从未有一女子能如此受人青睐,可见那晚一曲是多么成功。
莲生只是悠闲地站于一边,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这笑未达眼底,给人一种虚假的错觉,白玉似的手指握着茶杯慢慢转动,清冽的茶水颤巍巍地碰触着杯沿,只是未溅出来。
落尘完全是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情,一瞬不瞬地盯着莲生。
花娘笑得艳丽,带着世俗的眼光,脸上厚厚的粉脂随着笑意的越来越大扑簌簌地往下掉,双眼亮如灿星,甜腻的嗓音撩人心底。
“我出一万两,只求能和解语姑娘呆一晚。”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清冷的声线,一瞬间冻结了全场,火热的气氛冷却下来,带着残留的余温。
花娘惊得掉了帕子,不可思议地看向柱子,而莲生缓缓地从柱子后出来,随手抛了茶杯,只听一声清脆的破裂声,茶杯碰着墙壁碎溅开来,落尘往旁边一躲,扇面挡了茶水,露出一半脸来,面露怒色。
莲生整了整长袖,一身红衣娇艳似火,魅惑众生的脸抬头看向花萝,见她一脸愣神,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重复道:“一万两黄金,听清楚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花娘慌忙地点了点头,立刻堆起笑容,迎了下来,带莲生去解语的房间。
落尘见着莲生离去,微眯起了眼眸,甩了甩扇子,意外地水滴上脸,当下不悦,合起扇面抛在地上,道:“不要了!”转头看向青布衫小童,“今晚动手。”那小童从头到尾都未抬头,只是默默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