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世人情怯，欢聚别离
莲生暂时按捺住体内的毒素，使其缓慢地侵蚀自己的意识，呆在原地，他不想，不想伤害她，艰难地举起玉笛朝自己的胸上一击，瞬时一股鲜血喷薄而出，溅在那青铜门的符文上。.
那门发出“轰隆”一声，缓缓开启，抖落一地的灰尘。
花萝此时一下子被鲜血唤回，直愣愣地看着莲生跌在地上，嘴角是不断涌出的鲜血，“莲生……”花萝扑上前将他抱住，伸手擦去他唇角的血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不由慌得去探他的鼻息。
“我没事。”莲生抬手费力的抓专萝的手放在嘴边慢慢亲吻，“我……”，又是一口鲜血，花萝捂住他的嘴，“别说话。”
“我现在就带你去疗伤。”花萝痛心的搂住莲生，心里喊着：骨蝶，快带青骨来啊。
屋舍内，一男子静静地躺在床上，青丝狂乱地洒了一床，有几缕遮掩了略微苍白的脸颊，胸上大片的血渍尤为刺眼，将本就红袖的衣裳染的更为透红。
花萝把脉后，深深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一抹担忧浮上脸庞，随手掏出腰间的药袋打开，从中取出一颗药让他服下，自己在鬼门时就已经给他服下了一颗，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三天，床上的男子还是没有回醒的征兆。
“没想到他对自己也毫不留情。”暗金衣袍的男子在床边道，“倒是他一贯的作风，只是——”，素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眼底青灰的花萝，勾起唇角：为了个女人放弃自己，愚蠢至极。
花萝轻勾了勾唇，低头将被褥往上拉了拉，又将莲生散乱的头发捋到一边，现出一张憔悴的面庞。
素桡似有一瞬间的怔住，复又轻笑道：“月神，看来你是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了呢。”
“素桡君，神鬼大战一别，可安好？”花萝转身从青骨手中接过茶水喝了下去，抬眼看向素桡。.
“我还是挺怀念那时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无情的帝尊首徒呢。”素桡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笑着道，可是那笑容里依旧透着冰冷。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当了仙人那么多年，还是那么好战。”花萝敛了神色，回头看着床上恍若沉静安睡的男子。
“天界那地方不适合我，我还是呆在离魂天更让我自在。”素桡瞥了一眼莲生，双手环胸无所谓道，“我在天界这么多年，也就他还能看一眼，其他人，哼，我还懒得瞧呢。”
莲生年纪轻轻便位列天界上仙的行列，而在天女之前便有一女弟子因贪恋师颜而下罚无间地狱，说起来，这天女还真有一套，能让这冰块爱上她，为她甘愿削去仙骨投入噬魂池，堕为魔尊。
素桡转而一想，这冰块每次看人都淡淡的，见到自己也是退一步问好，自己真的那么讨人厌吗？让他从内心觉得自己比他低了一等，同为一等仙人，差别怎么这么大，唇角微微上扬，素桡得意地想：你也有今天，当初还嘲笑自己爱上女人，如今你自己不也一样。
“咳，咳……”莲生猛咳着睁开双眼，见着花萝才放心的吁了口气，眼底透出淡淡的温柔。
“我先出去了。”素桡适时的开口，一把拉过青骨，“你也和我出去。”
“怎么样？胸口还疼不疼？”
“有没有其他伤着？”
“头晕吗？”
“要不要我给你倒一杯水？”
一连串的担忧从花萝嘴里冒出来，莲生都来不及插上一句，索性闭了嘴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花萝觉着自己刚才太慌乱了，现在有些尴尬，明明是自己要离开他的，现在又问寒问暖的。.
“你原谅我了？”莲生从被角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一脸希翼。
“没有。”花萝缩回了手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不值得。”
“是吗？”莲生轻笑道，牵扯了伤口，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双手克制不住的抓紧被角，额上渗出点点冷汗。
“你好好休息。”花萝敛袖擦掉他额上的汗水，“我不打扰你了。”说着便转身离开，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她怕和他再继续下去刚才的话题，她怕他会牵扯到伤口。
床上，莲生看着床帏，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他当然知道她离开的原因，她不敢面对他，她怕他会像以前一样再给她失望。
“她走了？”素桡从窗口跳进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
“嗯。”床上的人阖上双眼，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
“又是在天界的那副鬼样，什么都无欲无求，淡泊如水。”素桡轻嗤了一声，“我就最讨厌你们天界人的这副死人样，还好，现在你为魔界了。”
素桡又抢在莲生前开口道：“怪不得到手的媳妇还跑掉。”
……
花萝等人已经在雪山脚下呆了有一段日子了，岁月匆匆，白驹过隙，莲生的身子总算好透了，花萝松了口气。
几日前素桡拿着幽冥花在深夜离开，莲生对此未说什么。
“青骨，你在这儿守着，我和莲生上山。”花萝再次强调，她不希望她出事。
“少主——”青骨还想再挣扎一会儿，待看到花萝眼底的不容商量后噤了声，少主的决定是很难更改的，不由叹了口气，乖乖地在屋内守候。
莲生绕过雪坑，将手伸向花萝，“拉住我的手。”
花萝看了一眼那个雪坑，小小的，并不是很深，应该是几天前下雪时被填上的，只是雪下到底有多深，花萝看不出来。
花萝想要抽回手，却被莲生死死拽住，不由奇怪地看向他。
“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我们还是拉着比较安全。”莲生并未回头，只是拽紧了她的手往上走去，厚厚的雪没到小腿处，看不清下面的情形。
莲生此时背对着花萝，唇角微微上扬。
花萝抬眼看了一眼遥远的雪山山顶，舔了舔干涸的唇瓣，自己和莲生已经走了有五天了，也仅仅是到了半山腰，不由有些气馁，却又不得不迈动早已冻得僵硬的双腿，进了这雪山，便没有了退路。
“还有十五日，那雪山上的月莲便会开花，我们尽早上到山顶，在那里修养几日等待花开。”莲生轻声说道，不敢大声言语，如今虽然雪积得不深，但稍有不慎也会造成雪崩。
“我们先找个山洞休息一夜，明日再启程。”莲生说道，拉了花萝一把，两人都踩在坚硬的冰面上。
花萝尝试地动了动脚，无奈脚已经冻麻，一时间两人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莲生弯下身子替花萝搓了搓脚，待花萝稍好些，一手穿过胳膊将她抱了起来。
“你……”花萝还未有半点反应，便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莲生怀里，急声开口，“你这样岂不很累。”
花萝清楚莲生虽然伤已痊愈，但也受不住冰雪的冻意，挣扎着要下来却被莲生牢牢制住。
莲生找到了一个山洞进去，将花萝轻轻放于地上，而自己出了山洞。
“你要做什么？”花萝大声喊道。
“你在这儿好好呆着，千万不要出去，我去拾些柴火。”莲生回头说道。
花萝听得不甚清楚，却未深究，只是静静地呆在洞中，看着洞口发愣。
风雪起了，寒风挟带着雪花从洞外吹进来，花萝下意识地抱起了双腿，抵着冰冷的石壁不断地哈气，担忧地看着洞外。
没来，还是没来。
花萝迷迷糊糊地记起了她在亡灵之地残喘的日子，心口的疼痛一丝丝地蔓延，整日被那些小鬼嘲笑谩骂，想当初她是大名鼎鼎的月神，何曾受过这样的**，唇瓣被齿尖咬破，流出鲜红的血，像染了火红的胭脂。
他不会来了，他还是抛弃了她，这个念头充斥了花萝的脑袋，花萝极力想将它甩去，那念头却像扎根了似的肆虐着她的脑袋，就在花萝即将放弃的时候，她模糊的视线里现出了一张担忧的面庞，一双如记忆中那样温暖的手怀抱住了她，“你来了……”
莲生抱着柴火进山洞的时候，便看到花萝歪倒在地上，蜷缩着双腿，嘴里念叨着，“你还是走了，你还是走了……”慌忙地丢下柴火，抱住她，只见她露出一丝残破的笑容，便晕了过去，心上一阵疼痛，更加紧紧地抱住了她，“我不会走的，不会走的。”
花萝当夜便染上了风寒，还不停地呓语，莲生和着水将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从洞外取了些雪块就这撕下的衣布放在花萝的额上，又使了火诀点了柴火，这才迷迷糊糊地抱着怀里的人睡了过去。
花萝醒来便看见一张眉头紧锁的俊脸，那人双手紧紧环着自己，靠着冰冷的石墙，隔离了她与墙的冰冷，情不自禁地伸手，手指描绘着男子的俊眉，深阖的双眸，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是淡淡的泛着水光的唇瓣。
莲生下一瞬抓住了在唇上肆虐的女子的手，睁眼看向花萝，微眯了清冷的红眸，带着还未睡醒的慵懒，将手背凑向自己，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