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风月南辰
出了宫门,夜倾怜让璃香先坐着马车回府,而她一人择了一条寂静的小路,一路上都在回想这些天来发生的所有事,好像……在大婚中她又对轻离失言了。
不知为何,她现在一闭上眼睛,满都是南辰的身影,她喜欢她的琴声,喜欢他身上清浅的梅香。
越是这样,她心中的愧疚与不安就越多,她也想忘记那些梦,忘记那些画面,可当每夜躺在床上时,她就又会期待,期待梦中每一次与南辰相遇,又怕他消失不见,更喜欢极了那种如痴如醉,可……
轻轻闭上眼睛,任由风吹起身上轻纱,在睁开时发现已到了长街上。
黄昏微凉,街道上安静如斯,只剩下几个小贩收拾着摊子,准备回家吃饭。
她站在街道中央,阳光刺来,却并不温暖,模糊了她的眼睛,让整条街道染上朦胧,变成了金黄色。
突然,有一阵刀剑声划破迷雾,又渐渐停歇,眼前变得清晰,终于看清这长街有多萧索。
这时,有一个着一袭紫衣的少年从不远处走来,脚步微微虚浮。
清风吹起他的衣衫与发丝,在空中飞舞,流泄而下的广袖带着些许褶皱。
夜倾怜静静的站着,风吹起少年的发丝与她的发丝缠绕又散开,那少年软软的倒了下去,在她身前,头一歪,嘴角流出梅红的鲜血。
……
客栈内,墨情听着暗卫的禀报,听着他说,事情已经办妥,他们成功将冷言殇打伤,看上去足够可怜。这次的墨情不同于往常妖媚的笑,他蜷缩在软塌上,长长的红衣垂落在地,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夜倾怜回到王府后,并未见到末亦的身影,她扶着已经晕死过去的冷言殇,却并不吃力,不知何时他已如此消瘦。
进了芙蓉阁后,便听一阵轻咳声传来,夜倾怜脚步微顿,后抓紧冷言殇,匆匆的跑了进去。
等进了房间,就见落轻离侧躺在软塌上,嘴角有鲜血流淌而出,末亦正在他身旁手足无措的蹲着,此时听见脚步声,赶紧回头看来。
“世子妃,你可算回来了。”
但当看到她身旁还有一人时,却愣住了。
“轻离。”夜倾怜一惊,想跑过去,却没想到冷言殇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不放,她轻轻抿了抿唇,唤末亦将冷言殇扶住,快步走到软塌前,当纤手触碰到落轻离唇角的鲜血时,却愣住了。
一直以来,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多人说过轻离的身体一直不好,如今他病的这么重,是否……寒冰草可以?
就在夜倾怜心中复杂时,落轻离扯了扯她的衣袖,“忆儿……”
她回过神来,赶紧看向末亦,“怎么回事?”
末亦紧紧皱眉,眸中写满担忧,“世子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是犯病了。”
“粉梅丹可还有?”
“有,已经给世子吃下了,只是这次却不怎么管用,看样子是又重了些。”
夜倾怜轻轻垂眸,还未说些什么,软塌上的落轻离就一把抱住了她的纤腰,声音酸酸的,“忆儿,这几日你总是出去,是不是想离开轻离了。”
“不会。”
“可你明明已经答应我的求婚,现在却将我晾在一边,不管了。”落轻离抬起他水汪汪的眸子,里面满是伤心。
夜倾怜不由一愣,“我……”
落轻离轻轻咬唇,将目光看向冷言殇,先是一愣,后听夜倾怜说,“轻离,刚刚我在回府的路上遇见了言殇,他好像受了重伤。”
落轻离垂眸不语,只紧紧抱着她,“忆儿,我困了,想睡觉。”
夜倾怜轻轻点头,看向末亦,“末亦,你将言殇送去厢房,一定要去请最好的大夫,记得别走露风声,一旦有事即刻告诉我。”
末亦看了看落轻离,见他并不说话,便领了命,将冷言殇带走了。
夜倾怜低头看着他一头墨发,眸中闪过几丝痛楚。
乱了,一切都乱了……
时光流转,三日已过,在这三日中,夜倾怜休书一封,送去了云天之巅。
当初元打开书信时,神色微顿,原来是夜倾怜在信中询问他寒冰草是否可代替粉梅丹,解燃眉之急?
当初末亦将他绑去林中,为沐云尘救治时,他曾无数次听见末亦自言自语粉梅丹,更有一次慌张的来到他面前,问他如果落轻离久病停药后会有什么后果,却并不与他细说。
初元将信收起,取出一张白纸,用笔蘸墨,当笔尖触碰到白纸时微微停顿,后写了下去。
不过一日,夜倾怜便收到了回信,信中初元说,“寒冰草虽有奇力,可并非让人死而复生之药,当需慎用。”
夜倾怜将信收起,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就这样,又过了整整三日,冷言殇才醒过来。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眼前喂他喝药的女子,心中有着挥之不去的痛。
夜倾怜垂着眸,用汤匙盛了药,喂他喝下,默默无语,直到一碗都见了底,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冷言殇轻轻抿唇,心中何尝不难过,只能拽着她的衣袖摇一摇。
夜倾怜将泪水用袖子擦掉,眼睛却红红的,“言殇,你为什么要离开云天之巅,为什么要受这么多伤。”
冷言殇不说话,清美的眸子还是那么温柔,却有晶莹划过,“倾儿,自那次你在云天之巅离我而去,我们已经多久没有见面了……”
她咬唇不语,想尽量避开这个问题,只能说道,“言殇,你此次进京,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冷言殇眸光微顿,那里面似有着很深很深的纠结,最后全部释然,他渐渐的开口,“其实我之所以离开云天之巅,是因为一架白玉古琴,那是云天之巅的血灵琴,只不过在多年前长尊便赠与了我,却在不久前丢失,我心系古琴,便独自下山去寻,直到前几天,才听闻曾有一架白玉古琴,在盛天京中的沁琴坊出现过,所以我才来此,不过听说那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不知是否还能寻到……”
夜倾怜拿着药碗的手猛地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你说沁琴坊的白玉古琴可能是你的……?”
“嗯,我已让人排查,确定了那古琴就是我的。”
冷言殇眸光流转,声音轻轻柔柔,“倾儿,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未曾告诉过你我是拥有两世记忆的人,前世我曾是南月王府的南辰世子,一袭白衣,最爱在梅林间素手抚琴,我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一日抚琴时曾遇到过什么,便再也想不起来了,那年在云天之巅,我第一次见到血灵琴时,倍感熟悉,便和长尊要来,但却并未在他人面前提起过,血灵琴对我至关重要,是让我第一眼便觉得分外熟悉的,就如同你,初见时便觉得似曾相识……”
“当初进京时,你曾在落王府门前唤出南辰二字,当时我震惊不已,这才知晓你与我的关系,可那时的你已经失忆,又寻找身世心切,我想单凭自己的阐述,应该不足为信,便让你一错再错的留在了京中。”
“若当初我能够知晓,这次同意让你留在京中,未曾把事实说于你听,竟会让你爱上别人,我觉不会在隐瞒……”
“不过说来也巧,这京中竟也有人会那首曲子,让你留了下来。”
轻笑着说完后,冷言殇缓缓侧头看着她,见她神色痛苦,止不住的流泪,便又侧过头去,眸中淡然。
夜倾怜摇了摇头,满脑子却都是南辰二字,言殇会是在骗她吗?可她的梦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即便当初曾在京中听到琴声,说出过南辰这个名字,可梦境中,在梅林间抚琴,不会有人知晓……
难道南辰真的是言殇吗?
难道每次面对他会心痛,每次他受伤唯她的血可救,都不是巧合吗……
突然起身,将药碗放回案上,却弄掉了许多蜡烛碟子。
她慌慌张张的推开房门,直到跑了很远,才停下来。
看着眼前的粉墙绿瓦,花草树木,往日的美好风景。
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当末亦来到她身旁时,便见她呆泄的看着前方问,“末亦,你有没有觉得这周围失了颜色……”
末亦一头雾水的摇头,正在不解她为何这样说时,夜倾怜却吐出一口鲜血,缓缓的倒了下去。
一时间,寂静的王府只剩下末亦焦急的呼唤声。
房中,一滴滴鲜血顺着衣袖滴在地上,冷言殇缓缓开口。
“小的时候你说你最喜欢与我在一起,还叫我不要在为你受伤,你还说过今生今世永远不会离开我。”
“自从那时,冷言殇便准备好了要娶夜倾怜,娶这个让他宁愿付出生命的女子,为妻……”
“一直以来,他一直都以为夜倾怜是爱着冷言殇的,而她不过是被灭门的仇恨所累及,才一直冷淡,但她一直都是爱他的。”
“可长大后,冷言殇好像明白,即便在别人眼中的天作之合,即便亲身经历的青梅竹马,也有不可预料的时候……”
“可……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