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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除夕夜

    顾雨山离了井宅,一个人在大街上。街上的积雪已然被打扫干净,只是这万家团圆的深夜里,又被绵绵不断落下的雪给掩埋了。今年的雪一直下个不停。都说瑞雪兆丰年,这寒冬的夜里,冷得彻骨。

    岳陵城的巷子一眼望不到边。城内今夜彻夜通明,顾雨山能想象到这路的两旁,亮着灯火的院子里,是如何一片温馨团圆的景象。

    多年前,在他还不是将军的时候,他也是这千千万万温馨的一个。

    井沢的酒是有些度数的,此刻的顾雨山倒是有些醉意,随着自己的脚想去哪里,只是任由它们向前走着。

    听香阁的门前,为何变得如此干净,只有上面一层薄薄的积雪。相必是谁刚打扫过了。

    顾雨山心想,这个时辰,谁还会出来打扫积雪?

    顾雨山在听香阁门前站定,他知道自己,确实是醉了。

    雪还在下着,风夹雪打在脸上,刺骨的疼。虚掩着的门被轻易的吹开,听香阁大厅内的灯还亮着,阁主靠在厅内一旁的椅子上,睡得正香。

    正厅楼梯的台阶上,沈良玉双目涣散的坐着,脚旁的托盘里放着酒瓶,阶梯上两只精巧的酒杯倒落着。

    沈良玉靠在楼梯的扶栏上,像是喝醉了。

    沈良玉被这寒风吹得清醒了些,收了神,缓缓抬头,看到了立定在听香阁门前的顾雨山。他笑了笑,扶着扶栏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真的是没了力气。一旁说要陪自己守岁的阁主,早已醉的不省人事。

    他笑自己,一定是醉得厉害。不然门前的人怎么还在。

    沈良玉就这么靠着扶栏,笑着,望着门外的那位。

    顾雨山就这么站在雪中,站的定定的。他也笑,笑自己醉了,醉的走不动了。就这么望着阶梯上的沈良玉。

    就这么望着也好。

    北门的城墙上,江一舟问候过守城的将士,留在城墙上,俯视城外的一切。夜太黑,他看不清远处是什么。只想吹吹风,清醒些。

    模糊中听到了什么动静,才发现不远处有人走来。

    江一舟像是看出了是谁,只管伏在墙上,向城外远处的黑暗中眺望着。

    与他所想的一样,远处走来那人,正是赵临川。属于城外的赵临川。

    “赵长官不是在溪宅么?为何出现在此处?”

    赵临川停在距离江一舟不愿的地方,这距离刚好看不清彼此的脸。

    “江四爷又为何在此?”

    “顾家军守城,还要原因么?”

    “哦?”赵临川望着城外道:“夜深了,城外的动静,该是看不清了吧。”

    江一舟没有回答,这赵临川也不会想要答案。

    两人向着城外远处看着,仿佛那漆黑一片的远处,藏着令人欲罢不能的秘密。

    重新回到顾府的荷衣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不住的收拾着明山的房间。举手投足见透着愉快。

    顾明山看他欢喜的样子,不由的觉得这屋子里多了些暖意。

    自己本就没想着赶他走。只是若他想与顾雨山道明心意,也可不用留在这里,照顾着自己。

    荷衣觉得自己现在像个透明的人。自己的来意,顾明山都看的一清二楚。

    就像现在,也在毫无掩饰的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二爷,我不会走的。”

    顾明山没想到,自己被反将了一军。

    栖墓园前,顾融站了很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来问候这些安静睡在这里的将士,才是顾融除夕夜里,最该做的事。

    夜深了,顾允康与顾融离开栖墓园,路过溪宅。

    溪宅的门开着,宅内亮着等,像是等谁的归来。

    刚从井府出来的叶红蓼和顾城还带着酒气,兴冲冲的直奔着溪宅来了。

    当二人看到溪宅门前的顾融与顾允康时,下意识的站定立正。

    这可比这寒冬的雪让他们清醒的透彻。

    “义父,康叔。”倒是顾城先行了礼。

    一向怕顾融的叶红蓼一句也不敢说。

    顾融见二人如此情景,想必是在井沢府上喝了酒了。也不多责怪。毕竟除了顾家军的将士,他们还是顾府的孩子。

    “还不回去醒醒酒,明早不要巡城么?”顾允康说罢,便与顾融离开了。

    叶红蓼舒了一口气。

    顾城问:“你跟我回顾府么?”

    叶红蓼摇摇头说:“我得看着溪苏,还有赵临川。”

    顾城想也罢,今日也就自己饮酒少一点。明日巡城还是自己去吧。交代了叶红蓼一些看着赵临川的事,便追上顾允康去了。

    叶红蓼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疼,想是被风吹得了。他进了溪宅,用脚将门带上。还暗暗责怪溪苏不知道关门,也不怕进了贼。

    也是,溪苏都把贼留在自己府里了。

    大厅内,溪苏一如既往的坐在窗前看着书。叶红蓼十分纳闷,每次来溪苏都看着那本书。

    叶红蓼坐在溪苏旁边,拿了他面前的那杯茶饮尽。

    溪苏见他一身酒气,摆摆手示意他换了衣服。

    叶红蓼倒也听话,脱了身上的军衣,换上早挂在衣架上的便衫,裹了件披风,又回到溪苏旁边。

    “哎呀溪苏啊,赵临川怎么不在?”

    溪苏瞥了他一眼问:“相必是谁把赵长官绑了,扔到城墙上吹风去了。”

    叶红蓼嘻嘻一笑,自己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不对,是他们整到城墙上,给士兵们看着的。不然怎么放心去井宅吃饭,留他一个文弱大夫在这儿。

    叶红蓼趴在桌子上,看着溪苏看书的样子。烛光一闪一闪的,晃得人都要睡着了。

    叶红蓼赶紧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

    溪苏看看他说:“你要困,就去睡吧。”

    “那怎么行。”叶红蓼强迫自己清醒起来说:“要和溪苏一起守岁的。”

    年年如此。

    溪苏也不再劝他,看着自己的书。

    叶红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溪苏啊,你怎么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老啊?”

    “溪苏啊,你是不是没老过?”

    “溪苏啊,你成亲没有?”

    “没有。”溪苏放下手里的书。“但我有个未婚妻。”

    溪苏正欲往下说,却看到溪苏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每年都说要一起守岁,每年都先睡着。

    溪苏摇摇头。看着他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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