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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15)

    我是傅卿,这四海八荒人人盛赞的战神。.

    可应该没有人会知道,战神也会有滥杀无辜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那一日我的手上沾了多少鲜血,赫连迟带来的每一个妖精,都在这逍遥殿外有来无回。

    风儿,我曾说过我最厌恶杀戮,可是如今,我要杀多少个人,你才会回来呢。

    每当有人倒在脚边时,我都会回忆起从前的一幕幕。

    父君仙逝前嘱托我,若是往后继位天君的人是宸弦,一定要我助他平定四海九州。

    我与宸弦自小一起长大,他是个伶俐的人,可自从胞姐澜栩去世后,他便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了。我看在眼里,却也不知如何安慰,父君从小便教我刀枪舞棍,人情世常我着实不在行。

    天宫的条条框框让我觉得不快活,于是同天君诰命,想去个自在的地方住着,天君应了。

    宸弦便在那时找到了我,他头一次在澜栩死后提到了他这个胞姐,而就是那时,我才知道白风的存在。

    宸弦终究是怨的的吧,可终究不忍澜栩的亲骨肉在天宫受苦,于是才将这孩子托付于我。

    他的要求我从来不会拒绝,这一次也一样。

    我从小性子冷清,父君说什么便是什么,唯一的朋友便是宸弦,所以他的一切在我心里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是我的使命,凤凰之后,生来为君王而活。

    果真如父君所料,宸弦继位天君,而就是那时起,我为助他稳坐天君之位,开始四处奔波征战,平定九州四海,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而我的心,也在那一场接着一场的战役里变得麻木,再也没了从前自由自在的快活。.

    唯一让我觉着安慰的,怕是只有每次战胜后回家的时刻,因为我知道,家里有人在等我。

    白风出落的很是俊美,模样跟已故的澜栩颇有几分相似,我感叹于他的身世,怜惜他的遭遇,却怎么也不曾想到,他竟然会爱上自己的师父。

    愤怒,无措,慌乱,可除此之外,我内心深处,竟然也有那几分动容与不舍。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看清自己的。

    对不起,我不该固执于那所谓的道理伦常而让你受苦。

    对不起,明明你只有我了,我却还要逼着你离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直到周围再无声息,我像是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跌倒在地上,手中的剑应声而落。

    这一处尸横遍地,鲜血如溪水般涓涓流淌,好似人间炼狱;而另一边,白风静静地躺在那儿,双眸紧闭着,只像睡着了一般。

    我颤巍着站起来,轻柳和玄毅就静静地伫在白风身旁,那目光中带着不忍,轻柳动了动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走过去,施法将白风的身体升起,然后随着他走进了逍遥殿内。

    “玄毅,都清理了吧。”合上门前,我淡淡道,鼻尖的血腥气息萦绕不去。

    “是,上神。”玄毅恭敬道,“溪文山仙障已落,怕是...”

    “天宫若是来人,直接让他们来找我。”

    这一日溪文山内巨变,魔君白风命陨,战神傅卿再现人世,杀尽了山中近一半的妖精,至此再无须仙力为障,只要傅卿在这山中一日,再无余孽作乱。.

    尾声——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宸弦竟然会亲自来溪文山中。

    我与他相处了几万年,不过短短两百年未见,他的模样却像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

    “你来了。”

    “我来接你回去。”

    “回去?去哪里?”

    我冷冷笑着,宸弦恐怕是天君当惯了,说话总是带着命令的语气,可我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傅卿了,更不是他引以为豪的战神。

    “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爱上他了。”宸弦话里带着几分叹息,可是望着我的目光却是无比犀利的,“你知道别人都是如何议论的吗?”

    “议论?背后说长论短的反正我听不着,我要是听着了..”我顿了顿,面色狠厉,“那人便不用活了。”

    宸弦闻罢,蹙紧了眉头,“阿卿,你的戾气何时这么重了。”

    他这声“阿卿”唤起了从前的记忆,我的语气缓和起来,只淡然说道:“宸弦,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去西海的逐日林玩耍吗?”

    “记得,那里花草种类繁多,你从小就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的..”宸弦说着,话里也带了几丝柔意,再无天君的凌厉之感。

    “有一个人,在我家中的院墙内外种满了我喜爱的花草,日日浇水施肥,只为了等我回来,”我想起从前白风在家中种花种草的样子,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宸弦,这几万年我过的太累了,你大位已定,又有各方贵人相助,早就已经不需要战神傅卿了,不是吗。”

    宸弦先是一怔愣,望见我眼底的正色,他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道:“阿卿,你怕是乌鸦当久了,忘了自己是个凤凰罢。”

    我笑容愈大,毫无回避之意地问道:“这两百多年,你找过我么,还是同别人一样,觉得我自散仙力,早就魂飞魄散了?”

    宸弦似乎被我问住了,他张了张嘴,手垂在一旁,终究还是没有动弹。

    “可是,有一个人,不论我在与不在,他都在等我。”

    从前是,往后,往后换我等他。

    宸弦终是妥协了,再无劝我回天宫的意思,他冲我摇了摇头,语气中夹杂着落寞:“阿卿,若我不是天君,我定不会让你走向别人。”

    可这世间从来都没有如果,宸弦说完这句后便转过了身,我的面前忽然多了药瓶模样的物件,还未来得及开口,宸弦已经御风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在这殿内回荡:“阿卿,这是姐姐当年留下的东西,她很遗憾无法相伴孩儿左右,只希望他平安一生便好。现在我把这东西交给你,能不能救白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阿卿,你要幸福。

    手中的药瓶重若千斤,澜栩当年拼了命也要生下白风,或许也预料到了他往后的劫难,这瓶中盛装的,正是由神器神农鼎炼制,倾注了澜栩万年仙力的灵丸。

    想这两代人的恩怨,终究是有了结了罢。

    我无暇再顾及其他,拔腿便朝着寝殿而去。

    ——“师父,风儿是不是真的没爹没娘没人爱?”

    ——“傻瓜,你娘亲很爱你,别听他人胡说。”

    ——“可是为什么娘亲从未来看过风儿。”

    ——“因为...”

    ——“哎呀不说了,师父,是风儿不对,没爹没娘也没关系的,风儿还有师父呢。”

    白风,你可晓得,你的娘亲从来都没有抛弃过你,现在,是她给了我们成全。

    ——

    我在床塌边守了三天三夜,白风醒转的时候我正眯着眼小憩着。

    他能醒来已经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没有惊喜,有的,只是内心的那份圆满。

    我淡笑着看他,“醒啦?”

    “小乌鸦?”白风似乎没有回过神,下意识的出声道。

    我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我现在是傅卿的模样,怎地他偏偏还要这么叫我?罢了罢了,他开心便好。

    “没大没小。”话虽如此,我还是佯装生气地翻了个白眼,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师..师父..”果真,白风的眉头蹙起了,语气中还带着几丝不确定。

    还叫师父呢,我无奈地凑近了些,攥起他的手置于脸庞,“我是谁?”

    白风眨了眨眼,似乎正在思考,这大梦初醒的模样甚是可爱,“阿卿。”

    嗯,这样才对。

    “那我是谁。”白风又眯起了眼睛,语气中带着调皮,明知故问地问道。

    我望着他的脸,我熟悉了千遍万遍的容颜,心中涌起无限感怀,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心,一字一顿道,“你是白风。”

    你是阿卿最爱的白风。

    ——“师父,为什么我叫白风?”

    ——“白玉无瑕,自在随风。师父希望你,永远纯粹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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