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回到自个屋子，伍汛反锁上了门，躺回床上不想动弹。伍成刚才的话很刺人，只是当着人面伍汛什么也不能说。

    他不能像在学校里那样，听见有人说她的坏话就毫不犹豫地将拳头挥到对方脸上。

    这种感觉很不好。

    小房间里很安静，伍汛闭着眼，这时才开始思考起之前没想到的问题——伍成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说白了，这感情一直以来都是他单方面的罢了，伍成怎么会跑到自己房间来东翻西找，竟然也摸查到了蛛丝马迹。

    他一直都把感情藏得很好，别人又怎么会轻易发现呢。

    伍汛睁了睁眼，忽然忆起沈矜如昨天夜里的神情，心口处莫名地有些钝痛。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难以跨越的道德伦常。他确实不在乎，可是他也很清楚，沈矜如是在乎的。

    伍汛静静思索着，将脑海里闪过的人事都理了一遍，他知道伍成的脾性，惹急了他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楼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很急促地踩在木板上，震得屋里咚咚作响。全家就只有伍成会这样上楼。伍汛懒得搭理，躺在床上没动。脚步声停在了自己门口，伍汛听见低声的咒骂，他讽刺地瞥了眼门板，伍成这德行，让他很不舒坦。

    伍汛翻了个身，视线落在床头的闹钟上，分针一圈又一圈缓慢转动着。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气，会不会就此真的不再搭理自己了。想着想着就开始烦躁了起来，伍汛挠了挠头发，将脸闷在枕头里，静了半晌，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过两天就去找她吧。

    等她气消了的时候。

    ——

    放假这几天沈矜如倒过得清闲了不少，以前节假日都是棋牌室最忙碌的时候，平常镇上的人也没什么消遣，一放假都聚在牌室里，每天要忙到半夜才停。

    她的存款够用，暂时也没什么其他的打算，在学校代课也算顺心。之前想的是时间差不多了就离开这镇子，去远一点的地方走走。可是这念头刚起就被打消了，过去的噩梦太深，她宁愿蜗居在这镇子的一角，也不想再去外面漂泊。

    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找到她。

    闲下来后就多了很多可以消磨的时间，沈矜如每日早起去山田里摘些新鲜的野菜，回来随意拾掇一番，一个人吃两菜一汤也很充裕了。她之前就在家里种了不少吊兰花，只是懒得打理焉了不少，现在得空也上心了些，每天摆弄些花花草草，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日子平和安定。除了...

    除了待在空荡荡的家中，偶尔会莫名地想起一些人事，她不是擅长回忆的人，可那种孤独感却无处不在，每当此时，脑海中总会浮现起那个少年的脸庞。

    蹙眉的，微笑的，冷漠的，深情的，他的每个神情都变得无比清晰，甚至，她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见到他。

    这念头一起，沈矜如更觉得不安起来，也许是她心里作用，总想着别人看她的目光是不是有些不一样，她像藏着一个秘密那般惴惴难安。

    人心里放了事，总会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每次走到家门口，沈矜如就觉着身后有什么目光追随着自己，不管是出门买菜，还是将家中的垃圾拿去扔掉，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今天也是。沈矜如刚把花盆搬进家里，转身时余光却瞥见不远处闪过人影，情况多了她也觉得不对劲，进门后立刻将门反锁了起来，望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今天三号了。

    她记得学校高三四号开始是要回校补习的，那伍汛明天就该走了吧。

    最近她想起伍汛的次数越来越多，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现象。明明话都是她说的，明明知道两人间的距离有多遥远，怎么她也变得这么不切实际了。

    外头的天色暗了，关了楼下的灯，沈矜如正准备上楼，门口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确实很轻，如果不是屋子里静的慌，沈矜如可能还听不到。她警觉了起来，棋牌室早就关门一个月了，她平时也不跟人来往，天都黑了谁会来？

    她知道镇子里有不少虎视眈眈的眼睛，这会儿只想装作不在家，可那敲门声却没停，咚咚咚的响亮了起来。

    沈矜如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门边，她顺手开了屋里的灯，明亮的灯光让她觉得安全感多了不少，凑近门边，她清了清嗓子问道，“谁啊？”

    敲门声停了，接着是一阵寂静，门外有人站着，沈矜如心跳快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门外这人...

    “是我。”那答应的声也很轻，沈矜如手已经覆上了门锁，听见这声音动作却停滞了。

    是伍汛。

    沈矜如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她没开锁，只是隔着大门冲着门外说道，“你有事吗？”

    门外沉默了，沈矜如脚步没移开。似乎在也在期待着他答话。半晌才听见伍汛在门外闷闷地开口，“你先开门好吗。”

    听见伍汛略带哀求的语气，沈矜如心里一软，动作已经先了一步，门锁开了，门外的人轻轻一推就走了进来。

    沈矜如面上有些尴尬，她急急过去将门关上，又刻意地跟伍汛保持了些距离，这才说道，“你来我这里，让别人看到了...”

    “来的路上没人，你放心。”伍汛打断了她，刚才他还以为沈矜如不会开门了，这会儿进了她家里，伍汛心里愉悦了不少。

    沈矜如顿了顿，觉得这话有歧义，怎么感觉他们跟偷情似的。

    一想到这茬她脸就有些发热，也不管伍汛时过来干嘛的了，只想让他赶紧回去，“你还是回去吧，我准备休息了。”

    沈矜如半垂着头，也不敢去看伍汛的脸，不得不承认，见到他的那一刻，内心是有欢欣的。

    伍汛倒没逾越，背靠在门边，他看着沈矜如的表情，不像那晚似的冷淡了，心里松了口气，这才有勇气开口道，“你不生我气了吧？”

    沈矜如一愣，生气，生什么气？她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伍汛脸上认真的神色却让她猛然想起了前几日晚上那个吻。

    她脸上更热烫了。

    怎么明明那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现在又成了她闹脾气置气呢？

    沈矜如没有答话，心里还在思索着要如何面对他，那头伍汛又轻声开口道，“没生气就好，我明天回学校了，想来看看你。”

    他这话轻描淡写的，却让沈矜如心底泛起了涟漪。两人沉默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酵，沈矜如心乱如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之前面对他时那义正言辞的表率这会儿却荡然无存了。

    其实她也是想的，想见见他。

    “你一个人住这儿，小心点。”伍汛停了停，欲言又止，其实他是担心着伍成又搞什么幺蛾子，几月前的事还历历在目，他不能让同样的事再发生。

    小心什么？沈矜如疑惑地看着伍汛，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大晚上的跑到自己这边就是为了说这个？

    伍汛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的目光四处望了望，这屋里空旷了许多，也没了之前的烟尘味儿，沈矜如将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看上去格外舒心。

    视线扫过角落里的茶柜，伍汛看见上面那张黑白的遗照，神情落寞了起来。他忽而有些羡慕那个早已离世的男人，能拥有她的怀缅，也是一件很圆满的事吧。

    沈矜如看伍汛默不作声的模样，心里既矛盾又纠结，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伍汛，你该回去了。”

    这话似乎听她说过很多次，伍汛想着，脚步却没动。他看了眼沈矜如，看起来有些犹豫，然后略带紧张的语气开口道，“之前的事，很抱歉。”

    沈矜如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之前...沈矜如没想到伍汛会直接来家里，更没想到他会直接再提起那晚的事。

    面上一闪而过的局促，伍汛今天规规矩矩的，沈矜如调整了情绪，看上去毫不在意的模样说道，“恩，就当没发生过。”

    伍汛看着沈矜如淡然的脸，他想说的话也说完了，见她还能好好地跟自己交谈，心中也安定了不少，脚步微动，他该回去了。

    门开了一条缝，几丝灯光透过门缝落在门外，照着少年清瘦的身影，伍汛正准备离开，身后又传来了沈矜如的声音——“伍汛。”

    他迅疾地转身，沈矜如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可伍汛却是有些期待的样子，她是想和自己说什么吗？

    沈矜如顿了顿，尽量平静着语气，“下次别再来家里了。”她看见少年的神情瞬间落寞下去，又有些于心不忍，“晚上让人瞧见了，毕竟不好。”

    伍汛的面色缓了许多，他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思忖，她这是在替自己着想吧。

    屋里又静了下来，沈矜如锁了门，靠在门板上出声，嘴角扯起一丝自嘲的笑，说什么让他别再来，可刚才见到他的时候，自己的内心不也是欢欣的么。

    沈矜如轻叹了一声，随手关上了屋里的灯，空旷的屋子刹那间被黑暗笼罩，只听见上楼的声音悄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