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宿命的战争
尘封的记忆一点一滴在脑海中汇聚，她忘记的所有过往，都在此刻更加清晰。
记忆里那张模糊不清的容颜，一点一点清晰。
他们的第一次相识就在那条蓝色的长河边，那棵开满了浅蓝色花朵的浮忧树下。她又偷偷溜出去玩，就看见了树下的他。紫衣飘拂，白发飞扬，紫色的眼眸好似万年水晶般幽深。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长河，浮忧树的花瓣落在他周围，仿佛一幅画，敛尽了世间所有的风华。
“你是谁？”她问道。“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明明他的眼神冷若寒冰，却似乎泛着一股忧伤，吸引着人不由自主的靠近。
那是她们的第一次相识，在以后的余生里成了她午夜梦回最美的景色。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魔尊玄溟了，只知道她已经很喜欢他了。可是，可是她们是宿敌，她此生唯一不能爱上的人就是他。
携手踏孤山雪寒，遥望山河万里苍茫，这大概是她一生最美的誓言和最奢望的梦。可是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就都已经破灭了，她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一起。
最后的分离，在忘川河的尽头，他说：“阿雪，你属于那片光明，而我属于这片黑暗。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被你爱上，是我一生最大的奢望。然而爱上你，却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劫难。如果当初我掐死尚在襁褓中的你，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切？可如果时光倒流回去，我绝不会把你还给东陵漠玄。我会把你禁锢在我身边，一生一世，管它什么神与魔，管它什么对与错，就算背离整个魔族我也心甘情愿。”
“我们难道就没有第二种选择吗？”泪水在她眼底弥漫，天空中大雪纷飞，她只能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仿佛拉开了一道天堑。她以为那是一生的别离，可是宿命千般轮转，她们最终重逢，却总归逃不过一个宿命。
宿命的战争，天地之间有谁可以逆转？
谁的悲伤洒了一地？侵占了余生……
拂雪微微叹口气，十指变换，法印凝结，风雪流转，雪漫山河运转而出。“如果你真的执迷不悟，我们便只能拔剑相向了。”
“为了不欠我，你可以毁天灭地，为了他，你竟然要杀我！”
“我是在救你！”她冷冷道。“如果你再不收手，你一定会引发灭世之劫！成为这整个世界的罪人！”她现在开始相信离幽的话了，东陵漠玄他一定会引发灭世之劫，她不能看着这一切再次发生。
“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你拦不住我的。”他冷冷道。
拂雪再次结印，神迹封印加持雪漫山河，层层的符印围绕在周围，顿时笼罩了东陵漠玄。
他淡漠一笑，“阿雪，你别忘了，你的法术都是我教的。如今就算你净化了魔神的力量，我依然能够化解你的封印。”
“那好”，她继续作法，毫不犹豫，“那我们就拼个你死我活吧。你想挑起神魔之战，那就先杀了我！”
“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他作法化解她的术法，身形一闪至她身后，落下一道符咒，封印了她的力量。“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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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古历十万年初期，神魔之战再起。东陵神族易主，夜无琛以远古东陵神族东陵三圣之首的身份归来，持开天神斧以神族的无上力量强行统御整个神族，携神族众生誓与魔族一战。没有人知道，开天神斧，六界第一神器，是怎么出现在东陵漠玄手中的。
以天帝东陵沅思为首，天界归服。
穷奇和冰凰为了拂雪的安全，亦服从东陵漠玄的号令，让祁烨和沄峥以为这是拂雪的意思。即便他们心中存有疑虑，却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至于冥尊离殇，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以他一己之力不可能与东陵漠玄抵抗，只能置身事外，暗中周旋。
而这场神魔之战，是百万年以来，天地之间最大的一场战争，横跨古今。苍茫万里青峰地界，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以魔尊玄溟的力量已经不足以与东陵漠玄对抗，初次交手，便受了重伤。玄溟重伤后，带领族人退回魔界，以炎帝之火和黑业火加铸玄光结界，东陵神族久攻不下，暂时撤退，两族各自休整。东陵漠玄于东陵圣宫铸造灵玄结界，统御五界。
这一切，拂雪都不知道，她醒来的时候，漫天的大雪一直没有停下，就像她的哀伤一直没有消散。她静静的坐在窗边，望着灰暗的天空，似乎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罪孽深重的连大雪都遮不住了么？
“拂雪？”离殇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望着门口走进的人，淡淡一笑，“你来了。”
“你没事吧？”他匆匆走到她的身边，手指按在了她的灵脉上，“他封印了你的神力，你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不可乱来。”
“我睡了多久了？”她问道。
“一个月。”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吧？”
“……很多。”他道。
“现在的东陵至上神……是他对吗？”她继续问道。
离殇的笑容染上苦涩，眼底d的失望能让看者哀伤，“他已经不是曾经的东陵漠玄了。曾经的他外表看似淡漠无情，却很善良，可是如今的他是真的冷漠无情。洪水成灾，他不闻不问。妖魔横行，他不管不顾。只将神族所有的势力用来攻打魔族。对于魔尊玄溟的恨，已经超越了所有，已经吞噬了他的良知。”
“是我的错。”她的眼里划过一抹哀伤，“我是东陵神族的罪人。是我，是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不”，离殇叹了口气，“你没错。你知道吗？我见过离幽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他跟我说，也许正因为你们是宿敌，才能联手创造一个神魔共存的太平盛世。我想我真应该让沅思也听听这句话。今天的局面，很大程度上是他间接造成的。”
“玄溟呢？他……他怎么样了？”
“他受伤了。”
拂雪望了一眼窗外笼罩的结界，“我不能看着他死，你帮帮我吧。”
“你越在乎玄溟，就越会增加东陵漠玄的仇恨。”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灭世之劫的降临吗？我不能看着东陵漠玄亲手毁了这个世界。”
离殇沉默，灭世之劫的降临，又将吞噬多少生命？而灭世之劫的平定，又将以谁的生命作为代价？他是来救她的，可是此刻他却犹豫了，沉默片刻，他点头，“跟我走。”
“无殇”，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我劝你不要惹怒我。”随后，一个白衣身影踏进来，飘逸的身姿仿佛遗落在凡世的仙人。可是她们却觉得似乎看见了来自地狱深处的魔鬼。
“你想怎么帮她？”他冷冷道。
“这与你无关。”离殇同样冷冰冰的看着他，“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就是你守护的东陵神族吗？”他 长叹一口气，眼中无限悲痛，“或许七十万年前，那个东陵漠玄就已经死了。我今天要带走她，你最好不要拦着我。”
“无殇。”他冷下语气，“你不要逼我。”
“我今天一定要带她走。”
“那你试试！”东陵漠玄一道灵光挥出，对准他而去。
离殇一愣，似是没有想到东陵漠玄真的会对他动手。曾经的他们，一同在擎天柱下接受父神盘古赋予的使命。曾经的他们，共同统御东陵神族，共同守护东陵拂雪。曾经的他们，并肩作战，三十万年的生死与共。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愣神间，那道灵光已近在咫尺，可他却一动不动。他只是盯着东陵漠玄那双淡漠的眼睛，他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小心！”拂雪挡在他面前，替他承受了这一击。这一击虽然不会伤到离殇，可她被封印了灵力，还是有些难以承受，脸色苍白了大半。
“小雪？！”离殇一惊，急忙扶住她。
她摇摇头，“我没事，你先走吧。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让我自己解决。”
离殇握住她的手，眼神幽深。
“放心吧。”她淡淡道，“我没事的。”她转身坐到窗边，不再看他。“放他走，不要让我恨你。”
“无殇。”东陵漠玄淡漠的开口，“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他看不出情绪的看了他一眼，突然讽刺一笑，眼底划过意味深长的光，“不会有下一次了。”他越过他，静静的离去。
东陵漠玄望着窗边的背影，轻轻走过去，顺着她的视线落到空中飘拂的雪花上，“你没有话想和我说吗？”
她依旧沉默的望着窗外，就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东陵漠玄一笑，“可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他从背后扶着她的肩膀，看着阴暗的天空，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天空，别担心，我不会让它持续太久的。昔日你为了不欠我，不惜犯下毁天灭地的大错。如今你为了他，竟然要杀我。你真是让我太心痛了，可是无论如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所以心中有恨的人是你。”她淡淡道。
“可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他伸手拔去她头上的发钗，“你当初既然不相信他，为什么还要把这个留到现在？即使你和他对立的那一刻，你还是把它戴在身上，阿雪，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与你无关。”她依旧淡淡道。
可是这样却是激怒了他，“你在逼我。”他将那支钗子扔出窗外，掌心打出一道灵力，钗子瞬间粉碎。他伸手理着她的头发，“等他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不会痛了吧？”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她站起身，避开他的手。
他冷笑着看向她，“就算你能阻止我去杀他，可你阻止不了他来送死。这灵玄结界是以开天神斧所铸，是魔族的克星。他昨日孤身一人来闯，想要救你离开，却被重伤。若不是他加固了玄光结界，我定能劈开他的结界，亲手杀了他！”
“穷奇和冰凰在哪？”她的眼神一冷。
“它们很好，为了你的安全，很听我的话。”东陵漠玄淡漠的说道。
“你真的变了。”她的语气带着叹息般的凄凉。
“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确令人很意外。”
“苍生何辜？为一己之私情将六界拖入这片战火中，我们都错了。”为了不欠他，她失手毁了整个世界。而他为了她，引发灭世之劫。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她的错。
“错了？”东陵漠玄似是有些意外的笑了，“那你嫁给我，我会考虑让这一切都结束。”
“可我爱的人从来都不是你。”她说的那般淡然却又那般不容置疑，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的后果是什么？”他缓缓靠近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她的笑容里带着令人心碎的苦涩，“你去看看你做的一切吧！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东陵漠玄神色一黯，“阿雪，我唯独不会伤害你。”
“可你却伤害了我的至亲至爱！”她拂开他的手，毫不留恋的向外走去。
他却冰冷的说道:“你若离开这里，我会杀了你在乎的所有人，然后再毁了这整个世界！”
他的话让她生生顿住脚步，她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雪花，神色凄婉，“东陵漠玄，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血无情了呢？”
东陵漠玄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知道，她是不会看着那些人因她而死的，“在你一次次离我而去的时候。”他用尽整个生命去爱她，去守护她，可是她爱的人却不是他。明明她忘了那个人，却还是在梦里唤出他的名字。无论是作为东陵漠玄还是夜无琛，而他自始至终都只能是看着她一次次离他而去。他为她以死来修复九天，可她宁肯毁天灭地背负万万年的孤独也要把这一切还给他，就为了那个人吗？所以这一次，绝无可能。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背对着他问道。
他突然揽腰抱起她，走向身后的床榻，将她圈在身下，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我要你嫁给你，我要你的整颗心从此属于我。”
她错开他的视线，望向虚空，可是泪水却从她的眼角滑落，凝聚成冰。她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时间，看向了逝去的曾经。曾经的东陵漠玄外表淡漠无情，却心地善良。曾经的夜无琛外表冰冷疏狂，内心却温柔如水。 他会在她难过时，静静的陪伴她。他毫不犹豫的跳下深渊里拉住她的手。可是如今的他，真的是一个冷血无情的魔鬼。
东陵拂雪，未古真神，何其悲哀？
爱她的，为她付出一切，她爱的，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跨过那条天堑。命运真的很残酷，给予她无上的殊荣和倾尽众生的美貌，却要她背负无数载光阴的孤独。她不爱的人，为她神魂散尽，她只得背负罪孽去偿还。她想要去爱的人，却与他之间横亘着宿命的残忍。
她眼里的哀伤刺痛了他的心，望着她那滴眼泪，他最终只在她耳畔落下轻轻的一吻，“好好休息。”他起身离开。
“夜无琛！”她坐起身看着他的背影，泪眼朦胧，“你醒一醒好不好？无论是曾经的东陵漠玄还是夜无琛都不是你现在的样子！”
“那你爱的是东陵漠玄还是夜无琛？”他头也不回的问道。问出了他最不想问出口的问题，“还是我自始至终在你心里没有任何位置？”
拂雪沉默不语。
他的眼底划过冰冷的恨意，拂袖而去。
拂雪望着窗外落雪的天空，凄凉一笑。记忆回到从前，在宿命尚未来临之前，那些个平静的时光。
黎明落雪飞扬，是她最爱的景色，也只有这个时候，年少的她才会安静下来，靠在窗边欣赏雪景。有时候，忘记了修习的时间，他们就会来找她。
无殇来的时候总是笑着敲她的头，“小雪又忘了时间吧？”他永远那么温和，就像温暖的阳光一样。而沅思总是很严肃，“小雪，你又偷懒是不是？”只有东陵漠玄来的悄无声息，雪白的衣衫似乎和漫天飘落的白雪融在了一起，清冷淡漠。等她发现时，他已经不知站了多久。可是她每次问他的时候，他都只说:“刚刚。”
他与无殇和沅思不同，他不会责骂她也不会和她太亲近，可是他淡漠的眼神似乎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内心。所以她在他面前时完全就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不顶嘴，不撒娇，安安静静，就像染上了他的淡然一般。
在她心里，他们三个人陪着她长大，教导她，关护她，是她最敬爱的亲人。她从没有想过，外表淡漠的东陵漠玄会喜欢她。因为在她心中，他一直都是她敬爱的哥哥啊！
他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淡漠，而是不加掩饰的柔情。他的感情，让她不知所措。她只好躲着他，可是他眼底的哀伤似乎能刺伤她的心。
他拼死保护她，不惜用生命代替她修复九天，只为了让她记得他。看着他死，她比任何人都难过。可是她爱上的人到底不是他，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说，阿雪，我守护着你守护了三十万年的时光，为何你最后爱上的会是他？退一万步讲，你可以不爱我，甚至可以去爱别人，却唯独不能爱上魔尊玄溟！”
她没有办法和他解释，因为在他们眼中，她与玄溟就应该是你死我亡的结局。可是她们之间即使注定对立，可是她们却背负着一样的宿命，在命运的苦海下独自挣扎，直至生死相依。也许灵魂的生死相依，并不是爱情，可那却是最适合她依靠的温暖。所以东陵漠玄的一番深情，她还是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