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烟如雾
拂雪跟着夜无琛走进寒天殿时,等在那里的除了涵绍,还有狐族之王青冕和公子青珩。可是她顿时就冷下了脸色,因为青珩是被绑着的。
涵绍的话还未说出口,她便已经冰冷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狐族公子青珩,杀害天神伏羲后裔,按照天条律法,当毁其元神。”涵绍淡漠的说道。
拂雪眸光如同万里寒冰般冰冷无情,“这就是神族给我妖灵界的说法?”
?涵绍的心底升起一股压力,道:“天帝旨意,妖灵界神魂尽散者可得轮回,但狐族公子青珩犯下另等杀孽,理应受到惩罚。”
“如果我不答应呢?”她的身上突然释放出冰冷的杀气,笼罩着涵绍。
?夜无琛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要冲动。”
“我很清醒!”她的眼神清澈如冰,“神族不仁,为诛杀一人,宁可牺牲无数生灵的性命。今我族为复仇伤你族人,竟要受到散魂之罚?你当我妖灵界会如此任人宰割么?你当我那日的话只是个玩笑吗?”
?涵绍拧眉道,“他杀害的乃是伏羲大神的后裔,按照天条律法……”
“够了!”拂雪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我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什么天条律法,你若敢伤他,休怪我不客气!”
“难道你们要与神族为敌?”涵绍皱眉看着她。
“从生灵诞生之初,我们就已经是宿敌了。”她冰冷的看着他。
“可你真的愿意看到神妖两界开战,世间生灵涂炭的样子吗?”涵绍的眼神意味深长, 他在赌,赌她清冷淡漠的外表下是否是一颗善良的心。
?拂雪沉默,空气里静的压抑,她是不忍心看到这世间生灵涂炭。可是,就要去牺牲她在乎的人的性命吗?她已经欠了他一条命,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死在她面前?
“拂雪。”一直沉默的青珩唤道。“这件事到底是我的错,你不必为我开脱。”
?她看着他,“要我看着你死,不太可能。”
?青珩一笑,眉间淡然,“不就是神魂尽散吗?在越过渭水河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为什么?”拂雪神色凄婉,“你明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神不值得敬仰,凡人不值得得到你的同情。”他的眼中划过沉重的哀伤,“你一定……要明白。”话到最后,他突然面露痛苦之色。
“珩儿!”狐王青冕最先发现异常。
?在场其余几人皆是一惊:自毁魂魄?!
只见一缕青色的光芒围绕着青珩,旋转着上升,带着点点光辉,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飞舞。
“青珩?!”拂雪模糊了视线,想要伸手抓住他,可是他的身影却飘忽起来,她什么也抓不到。他就在这片美丽的光芒中缓缓闭上眼,渐渐化作了虚无。他散了修为,自毁魂魄,烟消云散。
拂雪闭上眼睛,握紧了什么也没有抓到的手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神冷漠如冰。一瞬间,她好像换了一个人。“从今日起,神族欠了我一条命!”
涵绍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他着实没有想到,青珩对于她的意义那么重要。为了他,不惜要与神族作对吗?
“涵绍公子。”祁烨瞟了他一眼,“看来上一次,我们要你带的话,你并没有告诉天帝。怎么?你是在考验它的真假性吗?”
“天帝素来秉公执法,此次天雷之火,他已是法外开恩,并未深究邪魔之事……”
?祁烨眸光一寒,冰冷的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他杀了我族那么多无辜生灵,我还要感谢他?”
“邪魔入世,天理难容,伤及无辜,实乃……天命所致。”涵绍淡漠的回答。
?祁烨冰冷一笑,碧玉短萧被他握在手中,“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说出口,我就是想放你走也不可能了!”一口一个邪魔,他向来护短,岂能容忍?
“你知道吗?”夜无琛冰冷的看着他,“我夜无琛从来不相信什么天命。”
杀气在大殿中弥漫,压的涵绍几乎喘不过气来,可他面上依旧是一派淡然,“若涵绍一死,能消解诸位心中仇恨,那么我无话可说。”
“你当真以为我们不会杀你吗?”青冕淡漠的看着他,虽然那是青珩自己的选择,可若他想,他会亲自动手。
“我只知道你不会杀我。”他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不错。”青冕冰冷一笑,“我是不会杀你,不过我却不会阻止他们杀你。”
“你说完了吗?”祁烨冷冷的看着他。
?涵绍不语。
“如果你下辈子还是这个人间守护者,你最好祈祷不要遇到我们。”祁烨冷笑道。
“可我不觉得你们能杀得了我。”涵绍淡淡道。
“是么?”祁烨将手中的碧玉短萧移至唇边,一柄风刀伴着箫声打出。
?涵绍身形一动,瞬间移出神殿。与此同时,夜无柰祁烨身形一转,一左一右包围了他。
“妖灵界左右护法拥有上古时代的巅峰力量,即便只是一人出手,以我全力尚不能取胜,两位此番做法是否有点仗势欺人?”
“你怕了?”夜无琛冰冷的看着他。
“我今天敢绑了狐族公子只身一人来到神殿,怎么会怕?”涵绍冷淡一笑。
“护法大人!”青冕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吃惊,“你们快看云端。”
?夜无柰祁烨抬头看去,妖灵界的天空不知何时笼罩了一片阴云,那是神族的雷火之云!
“若我不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狐族的生灵将永不入轮回,而神族也将再次降下十级天雷之火。”涵绍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悠然。
?拂雪从殿中走出,扫了一眼天空中的阴云,清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想不到,是我们小看了你。”以天雷之火先发制人,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人间守护者看来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只不过神族如此在意他的性命,是为了维护神权还是因为他的身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夜无柰祁烨对于这片阴云也是十分意外,显然他们也和拂雪想到了一起。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为杀我一人,连累无数生灵,这也是你们不想看到的吧?”涵绍看不出表情的望着拂雪。
夜无琛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似是在等她做决定。
?拂雪默了片刻,突然淡淡一笑,“放他走吧。他应该活着,活着回去告诉天帝,青珩这条命我迟早会向他讨回来。”
祁烨收起离魂箫,笑了笑,仿佛刚才充满杀气的表情只是在开玩笑。“说得也对。”他转身走到拂雪身边。
?涵绍的目光留恋的看了一眼拂雪,转身道:“后会有期。”他化作一道灵光飞向天际,随着那片阴云一起离开,天空一如往日蔚蓝。
“我下次看见他,一定剁了他。”拂雪淡淡道。
“你和那小子什么关系?他看你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啊!”祁烨笑道。
?这话正巧被走过来的夜无琛听到,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拂雪淡淡的瞟了祁烨一眼,“你想一起被剁?”
“不想”,他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夜无琛,“我是怕某人吃醋!”
拂雪没发现他那别有深意的一眼,只当是他欠揍的毛病又犯了,她白了他一眼,“找打啊?”
“别闹了。”夜无琛冷淡的开口,“这次的事算是暂时了结,总有一天,我们要讨回来。”
?拂雪眼神微黯,走到青冕身前,“殿下,青珩的死任何人都不想看到,请您节哀。”
?青冕神色落寞,和人间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亲一样,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珩儿有你这样的朋友,本王甚慰,也请姑娘莫再悲伤,我相信珩儿终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拂雪心中叹了口气,嘴角扯起一丝笑意,对青冕点了点头。
?青冕看着祁烨和夜无琛,道:“此番是我儿冲动,还请两位护法见谅。”
“狐王言重了。”祁夜道。“节哀顺变。”
?夜无琛只是静静的站着,不过这位护法面冷心热,孤高淡漠的性格,妖灵界皆有耳闻,狐王也是知道的。所以对于他的不表态,也不觉得尴尬。他道:“在下告辞。”
?看着青冕离去,拂雪也道了一声“再见”,转身欲走。夜无琛刚想问她去哪,祁烨却是直接跑到了她面前,问道:“你去哪里?”
“回家。”她淡淡道。
“回家?”祁烨和夜无琛都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怎么?”她扫了一眼他们,“不可以啊?”
“不是。”祁烨笑道。“你家在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歪着头看着他。
“好吧。”祁烨抽了一下嘴角,“我不问了。再问下去,我觉得我会被噎死。无琛,你来问。”
“问什么?”夜无琛淡漠的看着他。
?祁烨:“……”
“是啊。”拂雪笑道。“问我什么?”
?祁夜背对着拂雪,向夜无琛使眼色:小子,还不把人家留下来?
“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夜无琛转头看向拂雪。
“关于沄峥的事?”她挑了一下眉头。
?夜无琛点头。
“他就在蛮荒,你们去就可以找到他,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她颇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夜无琛沉默。
?祁烨急忙转身,笑道:“我们没去过蛮荒,对那里不熟,你就帮人帮到底。万一沄峥心魔发作,我们两个制不住他怎么办?”
“凭你们两个打不过他?”拂雪挑眉,目光透着怀疑。
“要是平常肯定打得过,可是心魔发作的话,我们又不能伤他,多你一个以备不时之需!”他道。
?拂雪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下,道:“好吧。”
?祁烨笑了,背在身后的手向夜无琛做了一个搞定的手势。
?拂雪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笑容这么奸诈?”
“有吗?”祁烨干笑一声,“你看错了!是吧?无琛?”他回头看向夜无琛。
?夜无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祁烨嘴角抽了一下,转过头对拂雪说道:“通常他不说话都代表默认。”
?拂雪白了他一眼,“你们打算用什么办法除去他的心魔?”
闻言,祁烨正色,思索了片刻,“海市玄境,自古力量强大,最能蛊惑心智。心中有执念者,一旦踏入其中,少有能安然无恙离开的。”
“传闻海市玄境里有一块通天石,能通晓过去和未来,沄峥去那里,想必是为了寻找妖灵神尊的下落。”夜无琛道。
“传闻不假。”祁烨道。“而那通天石早已修成灵体,现在的他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算命的。通晓过去和未来乃是泄露天机,所以他建海市玄境,为的就是阻拦那些想要窥探未来之人。”
?拂雪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若我没记错的话,海市玄境在北海苦寒之地对吗?”
“是的。”夜无琛点头,“那里几乎无人生存。”
祁烨叹了口气,“我早该猜到的。他当年离开神殿,一定是去了那里。只可惜,我当时以为他只是不想再承担右护法的职责。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只是厌倦了等待,可是太晚了。我的离魂萧只能感应到他还活着,却无法感知他身在何方。”
拂雪看着他手里的短萧,翠绿的眼色和沄峥的那个铃铛很像,分明是同一类型的法宝,而法宝又是认主的,所以才能互相感应。“离魂?”她好奇的看着那只碧玉短萧,“沄峥的法宝叫什么?”
“往生铃。”祁烨道。
她微微一愣,“好奇怪的名字。”
“我们的法宝皆是当年妖灵神尊所赠与。”祁烨的眼里划过一丝怀念。
“离魂?往生?”她眉心微蹙,这两个名字,好像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这两个名字与死亡有关,所以你觉得有些奇怪是吗?”祁烨笑了一下,“当年我也问过神尊这个问题,她只说了“离岸之魂,渡与往生”八个字。”
?拂雪没说话,奇怪是有的,可她心里的那种感觉却是另一种感觉。
?离魂,往生。离岸之魂,渡与往生?总觉得这两个名字还带了其他的含义。摇摇头,她放弃了这个思绪,道:“说了半天你们到底想到办法没有?”
?祁烨面露尴尬,“这个……”
“慢慢想。”拂雪道。“我有事,回来找你们。”
“你怎么总有事?”祁烨挑了一下眉头。
“要你管啊?”她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总那么多废话?”
“朋友嘛!关心你一下!”祁烨笑道。“是不是?无琛?”
“嗯。”他淡淡的点头。
““嗯”你个大头鬼啊?”她白了他一眼,“我先走了。”
“你去哪?”夜无琛问道。
“冥界。”她头也不回的答道。
看着她走远,祁烨拍了一下视线还没转过来的夜无琛,笑道:“既然舍不得人家就跟着去啊!”
夜无琛收回视线,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她去冥界做什么?”
祁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夜无琛嘴角抽了一下,转身就走。
祁烨挑了一下眉头,“臭小子,我这不是在给你制造机会嘛!”
夜无琛没理他。 祁烨“哈哈”一笑,跟着他走进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