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长歌如梦
这几日，果真如玄溟所说，他要加强玄光结界，难得没来烦她。
只不过恒琰那家伙倒是每日都板着一张脸进来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她每次都要气上他一气，方觉得不那么无聊。
今日，她在桃花树下弹琴，背对着结界的入口，面向眼前的长河。
恒琰果真又来了，不过这一次，他很安静的站在她身旁听琴，什么也没说。
拂雪也不问，弹完一曲后，恒琰才开口，“今日是人间的中秋节，殿下问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她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恒琰也不催她，静静的等待着。许久，她道:“我想要桃花酿。”
“岐山的酒？”恒琰道。
拂雪点头，“盘古庙正东方向的桃花树下埋了一坛百年陈酿，你能帮我蓉来吗？”
“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他问道。
“我想去看一看人间”，她笑了一下，“只怕不能如愿吧？”
恒琰沉默不语。
拂雪也没有说话，手指放在琴弦上，继续弹了起来。
“你灵法尽失，离开这里会有危险，殿下会担心的。”恒琰道。
“恒琰”，她道，“你还欠我一个答案，可记得？”
恒琰默了片刻，嘴角的弧度微微勾起，“我和青丘大祭司黎言的关系？”
“雪山封印已破除，魔尊玄溟已经归世，你该兑现承诺了。”
“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以雪影宫的能力，早已知晓了。”他淡淡道。
“怎么？”她挑了挑眉头，看向他，“你是在嘲笑雪影宫的能力？”
“不敢。”他面无表情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和黎言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他道。
拂雪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会相信？”
恒琰转过身离开，只淡淡道:“有本事你自己去查。”
她闻言挑了挑眉头，脾气还不小！
风轻轻吹过，满树桃花飘落，落了她一身。她的琴声一如既往，只不过却轻松了很多，仿佛放下了什么原本承担的东西一般。
这一曲，始终未结束，她的身后却悄然走近一个人。
她的指尖停顿了一下，转头去看，只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弹琴。而那人却因她的那一眼，愣了一下。
漫天飘落的桃花中，她一袭白衣胜雪，一头长发随风飘扬，澄澈的眼眸如同宝石般明亮，十指纤纤，演绎千年不得见的天籁之音，美得如同一趁梦。
想不到大地东方的魔族领地里，还有着这样一方世界，还有着这样一位绝色佳人。
他很好奇，此人是何方神圣，又与魔尊玄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勾了勾唇角，他的笑容意味深长。
拂雪这边，她倒是有些摸不准他的身份。红袍如血，他到底是血魔，还是魔族其他人？
“在下这般站在姑娘身旁，姑娘竟还能视在下于无物，果真不同凡响。”他道。
她并不是想视他于无物，只不过他衣服的颜色，让她很不喜欢罢了。
面对他的话，她淡淡的开口，“人间的书上有一句话，叫“不请自来非礼也”，阁下可曾听说过？”
他不甚在意的笑了一下，“在下听到了姑娘的琴声。”
“听过我琴声的人有很多。”拂雪道。
“不知能听懂的人有几个？”他问道。
“此话怎讲？”
“姑娘的琴声中带着深埋的悲伤，是对宿命的悲叹，能与万物通灵，这样的琴声，古今绝世。”
拂雪的手顿了一下，道:“看来阁下对琴曲很是精通。”
“不”，他勾了勾唇角，“恰恰相反，在下对琴一窍不通，不过今日确实被姑娘的曲子所吸引了。”
拂雪默了片刻，“你想听，便随意吧。”这是魔族的地界，她自知自己还没有权利赶人，虽然她不怎么喜欢他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沉重的血气，因杀戮而沉淀。
这样的气息，她不喜欢。
“冒昧一问，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身上灵息全无，却干净澄澈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难道她便是……
“既然知道冒昧，又何必再问？”拂雪淡淡道。
他挑了挑眉头，饶有兴趣的笑了一下，“言之有理。在下暮白，西海荆棘山之主，今日与姑娘相识，实乃三生有幸！”
拂雪转头看了他一眼，眉间颇有意外，“原来你便是西海荆棘山之主。”
“姑娘识得在下？”
“听人提起过罢了。”拂雪收了琴声，看着不远处的朝璃花，想着有时间要跟玄溟说一下，将这花移出桃林。远古时代最后一朵花，绝世珍品，哪有和桃花混在一起的道理？
“莫非是玄溟殿下？”暮白问道。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盯着那朝璃花出神。
见她不回答，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再看她出神的模样，便也没有说话。他转过身离开，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她对于魔尊玄溟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
拂雪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已出了结界。她放下浮忧琴，转而去煮茶。今天是人间的中秋，以前在大泽山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会带着星寒出去走走。
凡间的人会吃一种叫作“月饼”的食物，会喝桂花酒，会祭拜月亮上的嫦娥神女，会猜灯谜，满街的各种各样的灯笼勾勒出凡尘的烟火温暖。
夜半时刻，她们会去岐山喝她的桃花酿。人间的桂花酒，酿的时间太短，酒香不够浓厚。
末了，叫星寒多带回去几壶，大家一起品尝。现在想来，那样的时刻她一直都记得很清晰。
~~~~~~~~~~~~~~~~~~~~~~~~~~~~~~~~~~~~~~~~~~~~~~~~~~~~~~~~~~~~~~~~~~~~~~~~~~~~~~~~~~~~~~~~~~~
神殿
夜无琛坐在桃树下，正喂着小白。小白兴致很低，自从吃过拂雪给它做的鱼，它觉得世间所有的食物似乎都难以下咽了。可是看着夜无琛冷淡的神色，它又不敢抗议。
天麟在一旁啃灵芝。啃的小心翼翼，像是吃光了就没有的样子。
“冰块脸”，他道，“漂亮姐姐自从上次和你一起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她到底去哪了？”
夜无琛淡漠的瞟了他一眼，没理他。
白黎那日回过神殿，将他所怀疑的全部告知了他们，于是祁烨和沄峥便分别去保护狼王祁远和猛虎王禤裩，神殿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为伴。
天麟缩了缩脖子，想他好歹曾经也是神兽，又在蛮荒横行过，怎么见到了这个年仅六万岁的后生晚辈，就那么被吓得怂了呢？
好不容易小白吃完了，他急忙把它叼起，匆匆离开了。
夜无琛放下手里的盘子，拿起桌子上的酒坛，一翻身上了树，对着月亮饮酒。
这酒是今日长空来看他时，给他带来的，效仿人间的桂花酒酿制而成，清淡的很，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仰卧在树上，想着祁烨那家伙此刻应该被他爷爷催促着赶紧找个孙媳妇吧？思及此处，他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
酒喝尽时，他闭了眼睛浅眠，在这样的月夜里，有种叫作思念的东西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