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免不了要多想

    王柏臣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任谁突然知道自己生活的家庭原来并不是自己本身的家，从小就被遗弃这件事情，心头肯定都免不了要多想。

    王柏臣一直等到夏暖兮自然醒，对着她惺忪的睡眼笑道：“醒了？”

    “嗯。”夏暖兮睡饱，精神好了很多，经历过这一整天疲累的事情，将自己心里的那些事情也放开了好多，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心头反而轻松一点。

    刚要进医院，就接到梁爽的电话，说想要见见她，这会儿正在医院的旁边的咖啡店里等她。夏暖兮忙答应了，王柏臣松开她的手，道：“那我先去看看爸爸，你一会儿忙完的话，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你。”

    “好。”夏暖兮应允，下车往咖啡店里走去。

    王柏臣到医院病房的时候，夏振华正在午睡。护工阿姨也在一旁打盹儿，只有勤务兵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一动不动地标杆一样的站立着，见到王柏臣马上立正行礼，“首长好！”

    王柏臣点点头，夏振华还没醒，正平和地睡着。看起来这两天果然伤口好多了，并不像前几天那样的疼痛，所以他的精神状态也恢复得很好。看着夏振华，王柏臣不由心生敬佩之意，夏暖兮并非亲生，但是他用一辈子的心血给夏暖兮营造了一个完整且幸福的家庭，想起夏振华和杨慧芳对待夏暖兮的点点滴滴，王柏臣心头的感激之情也益发的增多。这个世界上，父母的爱伟大而无私，而夏家这样的父母，更让人感动。

    坐了一阵，王柏臣走出病房，径直走向了韩幺姐所在的办公室。

    房门虚掩着，韩幺姐正低头在桌面上写着什么东西，王柏臣轻敲了一下门，韩幺姐抬头看到是他，有些意外地说：“阿臣你怎么来了？”

    “阿姨有空吗？我想进来坐坐。”王柏臣轻声说。

    “好啊，快进来坐吧。”韩幺姐收拾起手头的工作，将王柏臣让了进去，去倒了一杯水给王柏臣，才坐下来说，“阿臣，你先喝水。”

    “谢谢阿姨。”王柏臣礼貌地说，其实一直以来，他对待王家的人虽然有恨意，但是关注点从来都没有聚焦在韩幺姐身上过，以前几乎很少和韩幺姐有直接对话的时候。因为夏暖兮的事情，他才重新审视了韩幺姐在王家的处境和地位。他看了看韩幺姐，他细眉细眼，说不上十分好看，比起祁素青更是天差地远，但是却也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娟秀味道，让已经年逾五十的她，看上去平淡之中有点说不出的淡雅气质。这气质，倒和夏暖兮有三分相像。

    王柏臣缓缓开口道：“阿姨，我想问一件暖兮的事情，这件事情，你可以不跟暖兮说，但是不能不告诉我。”

    “什么事情？”韩幺姐看见他很郑重，也忍不住郑重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情。

    “暖兮的亲生父母是谁，我想你应该清楚的，是吧？”王柏臣这个问题从知道这件事情开始，就一直压在心头，终于在这个时候才找到机会问出来。

    韩幺姐马上否认，“我和你们一样都不清楚，当时暖兮被我们发现的时候，身边什么人都没有，而我是和暖兮妈妈同时发现暖兮的，知道的情况和大家一样的多。至于到底是谁丢弃了暖兮，我后来也查过很多次，但是你知道当时医院的条件并不像现在这样好，没有装监控设备，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这件事情我查了很久都没有任何眉目。”

    王柏臣摇摇头，“阿姨，我想知道暖兮和您到底有多少关系？为什么你这么紧张她，为什么当时会那么巧合在您值夜班的时候发现了她，为什么你这么慎重地挑选了一家善良的人家将她送过去？”

    “阿臣，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韩幺姐很惊讶地问道。

    “阿姨，我表达的意思很清楚，暖兮的父母是谁，您肯定知道，暖兮和您之间，也未必只是单纯的现在这样的关系，是吗？”王柏臣追问。

    韩幺姐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柏臣，明白了他口里的意思，叹息道：“我是很喜欢暖兮，也很在乎她，但是我绝对没有你想象的这些，我不认识暖兮的父母，我更不可能和暖兮有什么血缘关系。这些年来，虽然我很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但是从来都没有如愿。我现在已经五十几了，早已经放弃了这个打算。现在能够重新看到暖兮，知道她过得好，我心里头已经很欣慰了。但是别的，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和暖兮之间，敲就是现在这样简单的关系。”

    她说得非常笃定，一刹那，王柏臣都要被她说动了，但是他心里的疑惑就是挥之不去。他恳求道：“阿姨，如果暖兮的身世背后有什么内情的话，我想知道。虽然她现在已经表现得不在乎了，但是不管有任何和她相关的事情，我都想要了解清楚，掌握详细的信息。这样，我才能面对突发状况，才能在这些事情伤害到她之前作出应对的办法。暖兮身世可怜，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想护她周全。”

    “可是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再也没有别的了。”韩幺姐也有些无奈，低声说，“要是我能知道得更多，我也想多帮帮她。她跟我自己的孩子的一样，我也巴不得她过得开心如意。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虽然我没有出口说她的身世，但是我每次看着你这么维护她，对她好，我一直都很高兴她能找到像你这样的丈夫。”

    王柏臣还是不肯相信她什么都不知道，再次恳求道：“阿姨！”

    韩幺姐是个聪明人，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心里还在想什么，道：“要说我和暖兮之间，确实有点我的私心在里面，我才对她这样好。原本这件事情我根本不打算对任何人说的，但是你既然这样说，这样想听，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

    王柏臣一听，不由自主坐正了身躯，静待她说话。

    韩幺姐静坐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想听的话，我就告诉你。捡到暖兮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你知道吗，我自己在韩家，也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每个生日，都有父母准备的丰盛的晚宴和各种礼物。嫁到王家以来，我从来没有过过一个生日。那天你爸本来已经答应说陪我，却因为你到家里来，将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那天本来不该我值班，是我主动要求换班换到那天的。我毕竟也是个女人，怎么能那么泰然地面对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生的孩子？我不敢说我有多少委屈，当初我嫁给你爸的时候，谁都没有跟我提过你和你妈的事情。领导同意，两方家长认可，我就嫁给了你爸。后来才慢慢知道你爸的那些事情，要说不委屈，那不是真心话。要说离婚，却又坐不下决断，再说那个年代，我和你爸那样的身份，离婚又谈何容易？”

    韩幺姐说着，脸上神色十分平静，淡淡地继续说道：“那晚我捡到暖兮，她未着寸缕，身上还带着从娘胎里未干的血迹。她是被遗弃的孤儿，这样的身世，让我一下子想到我自己，我何尝又不是一个被遗弃的人？同病相怜的感觉，让我对暖兮，一开始就抱着不一样的感情，我很多时候都在想，我那个时候要是真的强硬要留下暖兮，至少我身边还有个体贴的女儿，也许我的生活，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些年来，任凭我做什么都好，我在这整个王家，不说别人，连厨房里帮工的林姨都比不上，她说的话都比我有份量。我自认也没有做错什么，却要接受这些事情，我心里其实也苦。”

    王柏臣被她平静的描述弄得一怔，他之前真的从来没有想过，韩幺姐在这夹缝中生存的艰难。整个王家和祁家，他曾经以为母亲是最痛苦的那个人，经受着长辈的阻挠，感情的突变，要一人带大孩子。其实母亲退后了一步，潇洒转身，反而收获了比单纯的爱情和家庭更为丰富的东西和世界，祁素青现在的生活之精彩完美，恐怕是很多年轻人尚且比不上了。当年若是祁素青真的不顾一切要嫁入王家，也许生活并不比现在更好。

    现在王柏臣彻底的清楚，韩幺姐在这个家庭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尚且还记得，当着韩幺姐的面，父亲表达出的那些对母亲的在乎，其实才是对韩幺姐的伤，她在王家过了三十年日子，就是钝刀子割肉被割了三十年，无爱的丈夫，无望的婚姻，甚至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那种痛苦，对于女人来说才是绝望。

    他曾经的感受并不深刻，现在经历过太多事情，懂得了站在不同的人的角度上来看问题，想得更多更远，对这些也才更有体会。

    韩幺姐说得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没有掉泪，也没有难过的表情，再次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明白了没有，对暖兮，我的感情很复杂，但是疼她爱她的感情却是真实的。她在我身边的那几天，我一度觉得是上天垂怜我，赐予了一个宝贝和天使给我，来安慰我满是缺憾的人生。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合，让她在我生日的时候，在我最痛苦难过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