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钦赐凤辇
我见她鬓角有汗滴落下来,终于笑笑,亲自上前把她扶起来:“现在呢,知道我说的话的意思了吧?”
她看我一眼,见我眼中寒意闪动,全然不似平日里温吞水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动,终于说:“那闵小主虽然规矩上是不错的,可是……”
“可是什么?”我问。
“可是奴婢刚才吃饭的时候,仔细端详了闵小主的手。她的指上多有老茧,绝不像是千金大小姐之手。所以奴婢以为,要不就是闵小主在家里不得宠,得日夜做针线活。要不然就是——”她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
我见她倒也老实,没有装傻充愣,于是便笑笑:“你坐吧。”
她倒也不推辞,在旁边的板凳上坐下了。
我这才把在宫门那里如何碰到闵柔,她又如何哀求的经过告诉了文绣。
她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到了最后,脸上却还是一片淡定。
“小姐是不是想试试她。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闵柔小姐。如果她是,小姐也就不必再说什么。可如果她不是,小姐便可以抓一个把柄在手里。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可应付一二。”文绣轻声说。
我呵呵一笑,几乎要拍手赞叹。这个文绣,真的是聪明绝顶。
“那依你说,如果试探她呢?”我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胸中似有千沟万壑:“不需多,请她来喝一次茶便是。”
我淡淡一笑,扬声:“去请闵小主过来喝茶,说我这里有极好的枫露茶,只泡了三次,正好喝。请她来。”
丫鬟们赶紧答应着去了,文绣笑笑:“请小主暂且回避一下。”
我乐得看她到底用什么计,所以便躲进了后面的屏风里,也不出声,只是细细地在那里品茶。
闵柔一会儿果然来了,只是进了门,却没看到我,只是看到文绣坐在床边绣花。
文绣倒是赶紧迎上去,让闵柔坐下:“闵小主请坐,我家小主刚才忽然肚子疼,先去了后边,待会便回来。”
闵柔微微笑笑,也不疑有他,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桌上那茶杯。
文绣照样坐在床边绣花,闵柔等了一会儿,见我还是不来,便朝文绣笑笑:“姑娘绣什么花呢?”
文绣动了动脖子:“给我家小主绣得肚兜,晚上穿戴着,也不会着凉。”
闵柔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去,不由得称赞:“好针线,姑娘真是好针线。”
文绣只是笑笑,伸手正要闵柔坐,冷不丁地伸手把那箩筐一下子打翻了。针线滚了一地。
她哎呀一声,正要弯腰去捡,闵柔早一步抢先,帮她捡了起来,而且还把东西放在箩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
文绣不好意思地笑笑:“还劳烦闵小主您!文绣真是笨手笨脚的。”
正说话呢,外面有小丫鬟端着一个食盒进来:“文绣姑娘,小主说她晚上没吃好,特意叫厨房送了几样东西来,她跟闵小主同吃。只是要问一问,闵小主晚上是吃白粳米还是绿粳米。”
闵柔连忙笑笑:“我晚上吃饱了,不吃了。”
文绣笑笑:“小主晚上只吃了一口饭,我们小主惦念着,这才叫厨房送东西来。要是小主不吃,岂不是辜负了我们小主的心意?我怕她待会又恼你,还是吃点儿吧。”
闵柔听她这么说,只得点点头:“好吧,那我就要一碗白粳米吧。”
小丫鬟们赶紧摆饭,不过是一碗胭脂鹅脯,一碗鸡皮酸笋汤,一碗水晶虾球,一碗松瓤卷。
文绣笑笑:“你们几个先服侍闵小主用餐,我去叫叫去。”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我得到信号,便转身从屏风后出来。闵柔一见我出来,赶紧站起来:“姐姐不是出去了吗?文绣姑娘刚才出去找你了。”
我不以为意:“我刚才在里屋小睡了一下,她大概没注意。喝茶了吗?”
她笑笑:“还没来得及。”
我便让她坐了下来:“泡了四次的枫露茶,正是味道。不知道合不合妹妹的口味。妹妹家常喝什么茶?”
她不过抿了一口茶,微微笑笑:“我家在江州,江州多产云雾茶。所以家里一直喝的也是这个。”
“哦,”我点点头,“妹妹饿了吧,吃饭吧。”
闵柔笑着点点头,又陪着我吃了一点儿东西。我本来就只是想试探她,所以也没多吃。她见我没多吃,又怎么肯多吃?也就吃了一点儿。
吃完了,我们便散开了。
小丫鬟们收拾完了桌子,我便要准备安睡了。文绣慢慢走进屋来,伺候我安歇。
“怎么样,试出来了吗?”我一边梳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奴婢试了试,她对于针线活倒是很熟悉。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的做派。吃饭的时候,她也选了一碗下人吃的白粳米。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这毕竟也只是一次试探而已,要知道具体的,还是要日久见人心。”文绣一边给我卸下发钗,一边柔声道。
“没得恶心。”我扣下那象牙梳子,重重叹了口气,“这深宫究竟是什么地方,什么妖魔鬼怪都跑出来了!”
文绣见我忽然生气,也不害怕,只是笑笑:“所以小主你才更要养足精神,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啊。”
进宫的那天仍然是鹅毛大雪。
大雪飘飘扬扬的,倒像是秋天丫鬟们拔下的鹅毛。天色一如既往的阴沉着,黑铅一样的压在头顶,让人喘息不过来。
因着天气不好,所以迎接仪式倒也不是那么隆重,倒是人手加了许多。许是怕路上雪滑,万一摔倒了诸位小主,奴才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才从偏门采宜门进去,就有公公带着八个人迎了上来。
我从帘子内看去,见那领头的公公很是面生,不是姑姑身边的大太监韩德良。但是看他那通身的气派,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总管。
“落轿!”
轿子稳稳当当落下来,文绣掀起帘子,亲自扶我下来:“小主,外面地滑,小心为妙。”
我微微点点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进宫的第一天雪便这么大,虽然说瑞雪兆丰年,但终究我们也不是农夫,无需关心瑞雪不瑞雪。这雪天入宫,天气阴霾,怕是不是什么好兆头。
想起选秀的时候也是天降大雪,心里不由得一沉。但是表面上,我却仍然微微笑着,扶着文绣的手下来,脚才刚落地,那公公就赶紧带人跪了下去:“奴才查良顺,给殷小主请安,主子吉祥。”
“起来吧。”我淡淡说道,也不热络。这查良顺是皇后身边的第一红人又如何?我并不想参与这后宫争斗,自然也不必跟他热络,讨皇后欢心。
那查良顺见我如此冷淡,倒也不意外,脸上照旧是一派热络:“地上有雪,前面虽然扫了路,可是那雪水仍旧化了,怕沾湿小主的贵足。所以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奴才,让奴才抬了步辇来,送小主到甘棠宫。”
我偏头看了看那架步辇,只见那步辇是四人所抬,所制的木头沉甸甸的,在雪光的照耀下,竟然闪着沉沉的乌光。我心里明了,这便是皇家才能使用的乌木。寻常官员家都不能越制使用,不然则是谋逆的大罪!
只是这步辇如此贵重,又是皇后亲自嘱咐身边的大太监抬来供我代步的,难道,这竟然是皇后御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