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马克小朋友（二）
这四年来，宋庭谖几乎只要人在美国，便会定时来养老院看望宋奶奶。
因为当年手术的后遗症，宋奶奶现在脑退化的厉害，已经不大认得人了，有时候竟然连宋庭谖都认不出来。
而最近这段日子，她总是会一下指着宋庭谖叫宋庭谖母亲的名字，一会儿又拉着展黎东或者是阿尔瓦的手，叫着宋大致的名字。
宋庭谖不知道司徒乘风四年前究竟是怎么帮她处理这件事的，至少自从那以后，宋大致便再也没有骚扰过她，也没有再在媒体面前说什么，整个人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都说打断了骨头也连着筋，血浓于水，只是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宋庭谖早已不会那么天真地将宋大致再当成自己的父亲了，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治好宋奶奶的病，让她在有生之年，还能够知道她最疼爱的孙女现在通过自己的努力过得很好。
“雪梅啊，谖谖快放学回来了，今天她生日，你做妈妈的得好好地奖励她才行，孩子啊，就是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赏罚分明。”
一直跟着阿尔瓦他们傻笑着的宋奶奶，突然指着宋庭谖，一本正经地吩咐道。
那双早已浑浊的双眼，此时静静地盯着宋庭谖，却让宋庭谖感觉不到半点焦距。
就在半年前，宋奶奶的视神经也受到压迫，她现在的视力只有零点一，一般都看不出是谁，只是完全凭着自己的感觉在认人。
宋庭谖的母亲名字就叫做雪梅。
宋庭谖看着奶奶，近乎哽咽，她走过去抓着奶奶的手，说：“嗯，我会的！”
宋奶奶这才放心似的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对了，大致呢，孩子生日也是妈的苦难日，今天无论如何他这个爸也得好好表示表示。”
说着，宋奶奶便四处寻找起宋大致的身影来，露易丝虽听不大懂宋奶奶说的话，却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当下眼圈便红了。
而向来爱玩爱闹腾的阿尔瓦，此时却也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老人到了她人生中最后的时光，心心念念地却还是她最疼爱的亲人，都不甚唏嘘。
而就在此时，展黎东走了过来，抓住宋奶奶的手，说道：“我在这儿呢！”
宋奶奶闻言，摸了摸展黎东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脸蛋，说道：“大致，你怎么戴眼镜了？”
展黎东这四年来，一直帮着展非凡打理公司，而展非凡的身子骨也许是因为不用再像以前那般操心公司事情了，竟然越发硬朗起来。现在是时不时地约上几个朋友，不是登山就是远足旅行，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而展黎东因为一些诚的需要，便干脆佩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因为展氏的公关部曾表示，他戴着眼镜的时候会让人不那么过分关注他的长相。
是以，这两年，展黎东便再没取下过眼镜。毕竟一个大企业的决策者，如果因为他俊美的脸蛋而不断被人提及的话，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
“是因为化肥厂里的工友兴起买的，所以我也就借来戴戴。”
展黎东握着宋奶奶的手，他的语气平缓，说起谎话来是一点不见惊慌，因为这个谎言这两年来，他已经说了不下数百次了。
只因为宋奶奶总是会忘记，即使这一秒她记住了，下一个时刻，她便又会忘记，又会问起，如此不厌其烦。
而每每这时，展黎东都会耐心地回答，如此乐此不疲。
宋庭谖蹲在宋奶奶的轮椅前，满是感激地看着展黎东。
展黎东见状，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宋庭谖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磨砂，示意没事的。
他的指腹上薄薄的茧子，碰触到宋庭谖的手心，宋庭谖只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快到吃晚饭时间了，我们推你去吃晚饭！”
宋庭谖知道展黎东对她好，可是每次当他碰触她时，虽然她已经竭力告诉自己要慢慢去适应，可是身体最直接的生理反应却告诉她，她不习惯这些。
闻言，展黎东虽然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却还是温暖地笑着，一如他当年那般。
宋奶奶的牙齿早已经因为两年前的化疗而彻底掉光，现在她只能吃一些流质食物，由看护专人来喂。
看护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干脆跟宋庭谖说了一声抱歉，便推着宋奶奶往病室走去。走之前，宋奶奶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说宋庭谖最爱吃什么。
闻言，宋庭谖再也忍不住，泪眼婆娑。
展黎东走过来，轻轻地揽过她的身子，像以前无数次宋庭谖撑不住时那般，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你怎么来了？”
养老院探视时间结束，宋庭谖与展黎东两人在展黎东美国的度假屋里，借着仅存的夕阳，在露天的小院里，品着最地道的英式咖啡。
“这次我来是因为公司有个合同要谈，便想着顺道过来看看宋奶奶。”
展黎东说的一脸平淡，但是从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宋庭谖还是看出了他心里隐隐的担忧。
“合同谈得不顺利？”
宋庭谖放下咖啡杯，问得一脸笃定。
展黎东原本不想跟宋庭谖谈这件事情的，可是见她满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在自己面前忽闪忽闪地，长而卷翘的羽睫就好似两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一般动人。
当下，他的心里便暗自开心开来，原来宋庭谖终究还是在意着他的。
“这次我们展氏的竞争对手很多，庭谖，我很没有底。”
展黎东向来都是让人安心的，曾经有次因为司徒乘风撤资，他顶着董事会的各方压力，每天只能睡两个小时，却对她依然只字未提。
直到了后来，还是阿尔瓦告诉她这一切的，只是当时展黎东已经挺过来。即使连安慰他的机会，他都不曾给予过她。
理查德三年前因为资金的问题，不得不将工作室转让，其中包括阿尔瓦在内的许多艺人，因此而变成无主艺人，是展黎东一手接收了理查德贱卖的工作室。
从而让阿尔瓦这类的艺人，能够继续在舞台上绽放他的光芒，而自此以后，阿尔瓦便视展黎东为大哥，什么事情都为他马首是瞻。
是以当三年前再度复出的宋庭谖回到娱乐圈，阿尔瓦才会这般，好不留余力地帮助她造势，甚至是借着他的名气，帮助她写歌。
对此，宋庭谖非常地感谢阿尔瓦。
只是真正的原因，宋庭谖她们都心知肚明。
没有哪个老板可以纵容旗下的艺人与其经纪人谈恋爱，但是展黎东却允许了。
四年前，阿尔瓦便跟小方成功地在一起，是阿尔瓦追的小方。
“我能够做什么么？”
宋庭谖突然问道。
一直以来，她跟展黎东之间的关系都是帮助者与被帮助者的关系。展黎东是帮助者，而她宋庭谖却是永远的被帮助者。
并不是因为想还展黎东的人情，宋庭谖此刻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展黎东一次。
因为她深知她宋庭谖欠展黎东的，此生此世无论她如何做，或者说做什么，都可能无法还清。
因为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庭谖，明天晚上你有空么？”
展黎东看着宋庭谖，问。
明天是宋庭谖秀场开始的第二天，工作量还不是特别大，如果她亲自跟导演要求的话，她想空出一个晚上还是没有问题的。
想着，宋庭谖点点头，说：“有空的，我要做什么呢？”
宋庭谖问地无比认真，那双向来明媚的大眼睛更是满满的都是真诚。
见此，展黎东笑了笑，说：“明天你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陪我去一个酒会就好！”
宋庭谖本还以为展黎东一脸郑重的，会是什么大事，却不想只是这般的小事情罢了，当下便跟着展黎东一起笑了笑。
“对了，庭谖，探戈你还会跳么？”
临走前，展黎东突然问宋庭谖道，宋庭谖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探戈还是当初展黎东教她的，直到今天虽然多年不曾跳过，但是宋庭谖却依稀记得那时的动作，还有那时候他们在一起练舞，无忧无虑的时光。
“是这样的，明天呢我们要去参加的是史密斯夫妇的酒会，史密斯夫人与史密斯先生年轻时便是因为一曲探戈定情的，现在史密斯先生坐了轮椅，这辈子他们都不能再续当年的定情舞曲……”
“所以你想让我跟你一起，重现当年史密斯夫妇的场景，继而感动史密斯夫人？”
展黎东还没有说完，宋庭谖便率先说道。
“嗯。”
两人认识到现在，已经整整九年，这九年来他们互相熟悉彼此，但凡只要对方有了一个表示，另一方便会立马知晓是什么事情。
“可是展黎东，你难道不怕弄巧成拙么？”
宋庭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史密斯先生现在早已经不能跳舞了，让他触景生情的话，很有可能会有适得其反的效果。
关于宋庭谖的这一层考虑，展黎东其实也想到过，但是现在他没有办法了，因为这次他的竞争对手是司徒乘风。
那个当年差点一举吞下整个展氏的人，差点把他打击地一蹶不振的司徒乘风。
而且更加重要的原因是，展黎东想知道，时隔四年，宋庭谖是否像是表面上她表现的那样，早已放弃了，忘记了司徒乘风。
这些年来，宋庭谖一直在逃避司徒乘风，但凡是司徒乘风会出席的酒会，她一概不参加，甚至是但凡是跟司徒集团挂钩的东西，她也一概回避。
三年前，美国z公司因为发现了中国市场的确可观，总公司的会议上，关于开辟中国市场的反对之声越来越小，美国z公司便以高价回购了司徒集团手上的关于z公司中国分公司的股票，听说这中间有不小的曲折，但最终还是成功了。
“庭谖，我已别无她法，只得放手一搏！”
夜色中，展黎东说的无比坚定。
宋庭谖看着他，怔怔地点点头。
最后，展黎东亲自开车送宋庭谖回她在美国的公寓，月光的清辉下，展黎东站在宋庭谖的公寓楼下，看着爬山虎爬满整栋楼，缠缠绕绕，枝繁叶茂。他沉默地点起一根香烟，身子倚靠在车门前，静静地抽了起来。
直到一整包香烟全部抽尽，他这才再度钻回车里，驱车回家。
“庭谖，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其实展黎东的放手一搏，不单单指的是这次的合作项目，更是宋庭谖的心。他等不及了，也不再想等了，他要她最真实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