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天纵奇才（4）云天之下

    一番寒暄后，方玄带着众人离开了灵隐寺，回到了山庄，虽说最后一天发生了些许不快，但是以方玄和庭镜二人的性格，也就一笑了之。

    不过另一方面，方玄对楚潇还是进行了处分，回到山庄后，方玄没有多言，便将楚潇罚到后山上思过，这一罚就是一个月。

    楚潇知道自己理亏，虽说面壁一个月有些让他不解，但是也只能接受。

    楚潇被带到这山上后，一日三餐倒没有怠慢，只是吃的粗茶淡饭，生活也是粗淡无比。他回到庄后，方玄不顾方岚和方夫人二人的劝阻，将楚潇硬是罚到了这后山上，而且一个月的时间的确也不短。但是从方玄的神色来看，却并未动大气。

    楚潇心中也在想，方玄真的因为这件事对自己如此责备吗，还是因为什么规矩必须要处罚自己。

    楚潇前几天一直在无谓的思考，烦躁，但是五六天过后，便已经静下心来，他开始静静地观察自己所处的地方。

    这座山与寻常山峰不同的地方就在他的山顶是一块完全的平台，顶上没有一座小石山阻挡视线，也没有山洞作为遮蔽，这里开阔得除了天和自己，再没有他物。

    他发现，在山上有很多东西是在比在练武堂中，比在市井当中要好的。山上没有那么多的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算计，烦恼；在山上，空气，景色也是比山下，城里要好得多的，楚潇在这段日子里，一直吃的清淡，心气本来就慢慢平和，加之天天抬头与云为伴，低头与草木相诉，心中不知不觉渐入空灵状态。

    也说不清是为何，当人心中有许多烦恼时，再多的开解之言，胜不过将他带到山水之中，云天之下让他自愈。

    楚潇待在这个平台之上，体验着以天为穹盖的生活，体验着天天一醒来就像能碰到云的感觉，在这里看着比任何地方都要快的云象变化。

    楚潇觉得自己似乎在体验着加速着的生活，慢慢地，也开始回溯自己经历过的十几年生活，早年丧父丧母，寄居李叔家中，就培养出了楚潇甚为要强的性格。

    在之后，在黄山派中受尽屈辱的日子，让楚潇更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敌意和不屑。

    很多时候，楚潇自己也能察觉到自己内心的阴鹜，但十几年来一直都没有一丝机会来开解自己。这段时间与方玄相处，和山庄中的老少相处，加之这些天待在山上自己独自思考，都让楚潇感悟颇深，只觉得很多愁思都烟消云散。

    也不知道是第几天，楚潇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上山脚步声，这并不是平常给他送饭的小家丁，这脚步声轻得多慢得多。楚潇盯着上山来的路，心里有了奇怪的猜想。

    “楚潇，你都已经在山上待了十天了，我想你一定在这里生活腻了吧，我和我妈妈商量了一番，带了些东西给你。”方岚的身影盈盈出现在了他眼前。

    看着方岚从篮子中拿出烧鸭，烤鹅，蒸鱼等平时楚潇都吃不到的上好膳食，方岚还带了更温暖的棉被和枕头。楚潇看着一脸诚挚的方岚，心中不免有些暖意。

    实在拗不过方岚，楚潇便尝了一点大餐，但只吃了几口，楚潇便笑着放下了筷子。“我发现这段日子以来，我吃惯了粗茶淡饭，再吃这些东西，竟然有些吃不下了，我并不是没有胃口，只是发现，自己已经更习惯清淡的东西了。”语罢楚潇或许自己都觉得奇怪，竟也笑了一笑。

    方岚有些吃惊地看着楚潇，她想到，父亲竟然也在前几日和方岚说过，楚潇上山或许会个性稍淡，反倒习惯这种生活。

    但眼珠一转后，方岚决定不把方玄的话说出来。

    楚潇本来以为方岚不会理解，但楚潇才抬起头，便已经看见方岚那善解人意的眼眸。

    “我懂了。”方岚露出灿然的笑容，微笑着看着他，“你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和不安份，让人觉得很难接近。但是——今天我看到你，已经觉得你不只是口味，你身上的气质已经在改变了，变得更淡，更冷静，所以你那么说，也不足为奇了。”

    楚潇看着这个年轻的少女，竟发现她似乎有着一些魔力，她懂得怎么去了解一个人，看起来似乎她的眼神和发丝都在读你。

    刹那间楚潇也明白了，方岚是个聪明又十分知性的孩子——也和自己一样，年少多思。两人相视而笑。

    之后的日子，每隔几天方岚便会来一次，有时候带一点花草，有时候带着木琴上来弹奏，或者就和楚潇静坐着聊聊天。楚潇刚开始总担心方岚来这里会不会违反了规矩，但方岚只是笑言道，这里也是山庄的一部分，自己也想来这里呼吸新鲜空气，楚潇便一笑了之。

    日子一天天过去，楚潇慢慢地开始会站在山顶的边上，看着山下的后湖上，有没有一叶扁舟在缓缓向山脚驶来。

    在这段日子，这里的云天景色，和方岚，都在慢慢地改变着他的心性，楚潇开始发现自己胸中那块冰冷生硬的石头慢慢在融化，他开始相信，现在自己无论做出什么事情，产生什么样的情感都不再是不可能的。

    一个月后，楚潇终于下山。当被带到方玄房中时，方玄只看了楚潇一眼，便已经露出了微笑，楚潇也回以微笑，他明白，方玄根本不是在惩罚他。方玄遣退旁人，只剩下他二人在房中。

    方玄随和楚潇已经一月未碰面，却像是刚刚和楚潇谈了心一般，只是循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说着些道理，“我们聚云山庄的开庄之主，原是华山派一名大弟子，叫方峪，曾经有一次出来游玩散心，不意来到了现在后山的地方。”楚潇点了点头，这说的就是自己这些天待的平顶山上了。

    “方峪那段时间想必也是心中颇多愁思，到了那山顶后，大遣心怀，便取了酒在山顶待了三天三夜。话说虽然景致相同，不过人却各有不同，想方峪必不是个寻常人，他在山顶待的那三天，不知道悟出了多少东西，就像是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七天悟道一般，若是普通人，该归于平庸仍是平庸，但有的人就是能大彻大悟。”

    “方峪那段日子里对于江湖，人生都有了全新的认识，待他下山的时候，他不仅创造了之后一直闻名于世的‘云合掌’，更是创立了这近百年来一直名列江湖三大山庄的‘聚云山庄’。”

    楚潇“噢”地一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山顶竟有这般历史，方玄将自己送到那山上去的一片心意也可想而知，心中细想，实在是诚惶诚恐。

    方玄又说道：“我们历代山庄主人，都会找一段时间在山顶上居住，悟一悟方峪前辈的那些大观。虽然这个山顶依然也只是寻常的山顶，但是在山庄内涵的影响下，我们也都各有所悟，也正是那山顶上悟出的东西，一直支撑这山庄的发展。”

    楚潇也明白了，方玄对自己是何其器重，而自己现在一听一想，对这段日子的感悟又深了几分。

    方玄微笑看着楚潇，“楚潇，那这段时间里，你又明白了几分东西？”楚潇抬起头，也回以微笑，二人心中的桥梁，不知不觉已经搭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