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出征
夜半，夏崇昌还在书房看书，却闻得左侧窗户似有异动，忙起身取下了身边架子上的剑，躲在了屏风后，警惕地看着窗户那边。
窗户被轻轻推了开，跳进来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又轻轻关上了窗户。
夏崇昌趁着他关窗户背向自己的时候，抽出宝剑抵在了那人的脖子处，沉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丝毫不闪躲，“陛下，请恕梓宸无理，夜半闯宫。”
夏崇昌眯起了眼睛，将剑稍稍离那人的脖子远了一点，示意他转过来，“真的是你？”说着便收起了佩剑。
梓宸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梓宸见过陛下。”
而门口的侍卫似乎毫无察觉，夏崇昌不禁皱起了眉，甚是不悦。
而梓宸大概是猜到了夏崇昌在想什么，忙道：“对不起陛下，是梓宸无理，但不能怪他们。”说着看向门口侍卫的方向，“梓宸虽然功夫不及玲珑，但想要避开这些普通的侍卫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而且梓宸并没有恶意。”
“朕知道。”夏崇昌并没有很介意，因为他知道梓宸这个时候来，肯定是为了玉玲珑的事情，便把剑放回了架子上，问道：“梓公子深夜来访可是为了清灵的事情。”
梓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嘴上应着，“是的。”
“那朕告诉你，朕已经回绝了她，你不必担心了。”夏崇昌在玉玲珑是一副慈父的样子，但是在其他人面前还是很有威严的。
“陛下，梓宸这次来，是想请您答应玲珑。”梓宸对夏崇昌很恭敬，并不是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因为他是她的父亲，所以这份恭敬看在夏崇昌眼中很是顺眼。
但骤然听到梓宸这么说，除了不解，甚至还有些生气，自己的女儿他自己都舍不得让他再身处危险之中，这个男人凭什么，“你应该知道，朕并不愿意让她去。”
“梓宸知道。”对于夏崇昌的不满，梓宸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你还！”
“梓宸知道陛下的想法，但是陛下……您可知道玲珑她的想法？”
“她是想替她母妃和兄长报仇，替朕分忧，这些朕都知道。”夏崇昌说到这里，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与心疼。
“不对，陛下，除了这些，还有深深的自责。”梓宸稍作停顿，见夏崇昌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看着自己，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或许这些话不该梓宸说，但玲珑……她一直认为贵妃娘娘和二皇子的死都是因为她，她这些年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之中，虽然她不说，但她对待与这件事相关的人和事的时候，那种闪避的态度，我看得出来，因为自责所以她一直不敢真正的去面对这件事，她在害怕。”梓宸收起了招牌式的笑容，严肃了起来，“她怕这一系列事端被证实了是因为她而起。”
“可这一切并不是因她而起。”
“是啊，反而可以说她是受害者，但是这五年来她的心结岂是随便说说就可以解开的。”
夏崇昌听言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在思考，到底怎样对玉玲珑才是最好的。
“陛下，不是梓宸告状，但是您想听听玲珑曾经是怎么说的么？”梓宸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说来听听。”夏崇昌挑了挑眉。
“她说，尽管贵妃娘娘最喜欢三轮草，但是她并不喜欢。”梓宸轻轻笑了笑，仿佛在笑玉玲珑的傻，“她还说，贵妃娘娘越喜欢三轮草，她就越讨厌它。”也确实是，玉玲珑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在赌气，一副孝子的样子。
“为什么？”夏崇昌不懂，正常来讲，若是自己想念的人喜欢的东西，自己也一定会喜欢，或者加倍喜欢，为什么会讨厌呢。
“她说三轮草不会开花又不会结果，又没有梨花香甜，没有合欢花好看，不知道为什么她母妃那么喜欢三轮草。”梓宸的表情一直没有变，淡淡的笑意，“后来她知道那些淡紫色的三轮草代表的是永恒的思念，她就更加讨厌三轮草。”
这话听起来很刺耳，自己的女儿是在怪自己，怪自己让她的母妃受尽了冷漠，但是一入宫门深似海，纵然再得宠也会有被冷落的时候。恐怕玉玲珑知道自己母妃在永乐宫中无人问津最后郁郁而终的时候，她可能是恨自己的。夏崇昌这么想着，亦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陛下，上次玲珑回来的时候，您可能也发现了，她的腰间挂着绣有三轮草的香囊，这或许是她在思念贵妃娘娘。”
“是朕对不起她们母子三人，当时内忧外患，朕无暇顾及其他，想起来的时候，瑶儿她的病已经……”夏崇昌有些哽咽，不再继续说下去。
“所以，陛下，玲珑的心结从孤岭的战场开始，也终将在那里结束，这或许都是命运，一次次轮回，又转回来了。也许只有玲珑亲手终结了这场战斗，这个轮回才会停止。”
“太危险了，戴慕天肯定是料好了她会去，只挖好了陷阱等她跳进去。”夏崇昌长袖一挥，语气有些激昂，“朕不能允许她去冒这个险。”
“想必陛下也不想让玲珑一辈子都活在自责之中吧。”梓宸深深的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梓宸用自己的性命保证，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她周全，请陛下放心。”
夏崇昌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他没有办法拒绝，于公于私，这对玉玲珑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他没有管梓宸，不知道梓宸是什么时候走的，但既然决定让玉玲珑去了，就要为她筹备好一切，尽可能的排除一切阻碍。
第二天，夏崇昌便宣布，由玉玲珑作为将军、梓宸作为军师带兵去孤岭，抵御东越，玉玲珑人们不熟悉，但梓宸可是大名鼎鼎的摘星谷的少谷主。
摘星谷声名在外，从来不涉足江湖事，更别说是国家之间的斗争，所有人都很惊讶，不知为什么梓宸会受用于大楚皇帝，但有这个人在，大楚的将士们与百姓不禁多了一份战胜东越的信心。
而玉玲珑，皇帝是这么解释的，这个人曾经是清灵公主的副将，能力与聪慧不在清灵公主之下，特赐清灵公主的玉牌与佩剑于玉玲珑将军，带领全军将士与清灵公主英灵并肩作战，保佑大楚出师告捷。
或许有人见过清灵公主，发现玉玲珑与清灵公主相貌极为相似，但都不约而同地没有多说什么，或许这个女子就是清灵公主，又或者这个女子是清灵公主派来保佑大楚的，但那都无所谓，将士们相信他们的陛下，相信这个传承了清灵公主信念的玉将军。这样的话语，不知道是被谁传了开，军中士气骤然大增。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大楚都忙碌了起来，充足的粮草、精良的装备、最快的马匹，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大军就在第十日从清灵城浩浩荡荡出发了。
“陛下，这样真的好吗？”穆羽站在皇帝身后，一同立于清灵城皇城的城墙之上，目送着大军离开，如一条蜿蜒的长河，渐渐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我相信他们。”夏崇昌虽然心中担心，但表情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犹豫，他没有别的选择，除了相信他们。
玉玲珑与梓宸并驾齐驱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梓宸还是那一袭白衣，随着马儿前进的脚步轻轻摆动，玉玲珑则是换上了她久违的铠甲，腰间挂着大楚皇帝为她量身定做的宝剑，英姿飒爽、威风无比，面上那骄傲的笑容，更是平添了一丝无法言说的魅力，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她第一次随军出征的时光。
紧随其后的则是路秋与楚忆薰，路秋自然是要来的，而楚忆薰也死缠烂打地说服了她的姐姐让她一起跟来，美其名曰，跟姐姐好好学习，况且玉玲珑也真的不忍心拆散她与路秋，她相信路秋会好好保护楚忆薰，她的亲妹妹。至于沈少阜，被梓宸留了下来，盈客楼也不能没有人管，亦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卷进来。
“多谢你说服我父皇。”玉玲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眼神坚定，已经出发了，她就不会回头，她要亲手了解这一切，“还是你有办法，如果不是你，我磨破嘴皮父皇也不会同意的。”
“那日你在外边偷听了。”梓宸没有惊讶，毕竟那日他就发现窗外有人，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怎么能叫偷听呢，那明明是你偷偷进了我父皇的书房，不过有件事梓宸哥你说的不对哦~”玉玲珑嗔道，脑袋轻轻向梓宸的那边倾斜，用余光扫了一下身边的人。
“恩？什么？”梓宸亦面带笑意，只是还是那副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样子，超脱于外却洞悉一切，但唯一会让他可能看错的，就是玉玲珑。
“我会佩戴绣有紫色三轮草的香囊，是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三轮草。”玉玲珑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远方。
梓宸表情这才有了一丝丝变化，而后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轻声道：“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