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巾帼公主

    海平面，从来没有过的平静，静的可怕，那是暴风雨，甚至是海啸来袭之前的征兆，那可以说是住在海边的人们的灾难，无论是住在小镇中还是城中。

    天阴如黑夜般，城中的人互相安慰、互相依偎，任狂风暴雨侵袭着自己的面庞，注视着海面，一浪高过一浪，向自己袭来。一座城就这样被海水冲的支离破散，甚至被淹没到了海底，竟不留一丝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高处，一位身骑白马的明黄战袍男子身后跟着成千上万的军队，注视着这一切，耳中充斥着那遥远的哭救声，终于只剩下了狂风暴雨的声音，男子那俊朗的面庞没有丝毫表情，面上的水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许久，男子将马头轻轻一带，转了方向，带着军队离开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九子崇昌日表英奇，天资粹美，恪遵皇太后慈命，立为皇太子，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钦此。”

    那俊朗的男子，眼中未起波澜，徐徐拜倒，“儿臣，谢父皇隆恩。”

    “昌儿，你在众皇子中是出类拔萃的，这次又为大楚灭了赫巴国这个心腹大患，这皇太子之位你当之无愧，望今后更加勤勉，为父皇分忧。”

    夏崇昌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这是他多年来的夙愿，却是用一整座城池中的性命换来的，心中泛起层层苦涩，一时竟忘了回话。

    “昌儿？”如此场面夏崇昌竟然如此走神，这让老皇帝着实不满，却也没有真的发火。

    天灾人祸，岂是人力可改，夏崇昌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眼神更笃定了几分，再拜了下去，“儿臣谨遵皇命，定不负父皇所托。”

    八年后，老皇帝仙逝，夏崇昌登基，承袭大楚帝位，司徒氏为皇后，当时的他二十八岁。

    同一年，夏崇昌在回陵广殿的路上，永乐宫外，遇见了刚刚入宫正在赏花的韩瑶儿，一见倾情，夏崇昌老时回忆起那画面，韩瑶儿一袭水天碧长裙，眼波微动，静静地立于合欢树下，合欢花雨落下，美的像一轴画卷，韩瑶儿便是那画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让人再不舍得移开眼睛。

    第二年，韩瑶儿诞下麟儿，为二皇子名夏希轩，夏崇昌对这个儿子溺爱的不得了，偏偏夏希轩也争气，天资聪颖、为人正直，韩瑶儿一举封妃，羡煞后宫中人。

    第七年，穆妃诞下八皇子，司命官测其生辰八字，取字“宣”，与夏希轩同音不同字，夜观星象又道有易主之相，夏崇昌欲送这个孩子到城外生活，在韩瑶儿与夏希轩的求情之下才勉强留在了清灵城中抚养，但却不受宠爱，长大后也一直被其他皇子欺负，只有夏希轩与之交好。自从八皇子夏希宣出生之后大楚数月不雨，农田颗粒无收，百姓为生计所困，东越、西凉又在边境蠢蠢欲动，民不聊生。直到韩妃诞下婴孩，届时电闪雷鸣，天降甘霖，解大楚危机，举国同庆，夏崇昌以为这是天降祥瑞与大楚，又是他的长女，自然喜不自胜，为感上苍，以皇城之命赐予此女，又特将此女辈分排在众皇子之中，为九皇子，清灵公主。

    清灵公主自小聪颖灵动，偏偏生的又像极了韩瑶儿，不同的是韩瑶儿性情温婉明媚，清灵则多了些俏皮可爱。自小便受着万众瞩目，性情虽然张扬却不跋扈，更是在皇城之中有着极好的人缘。

    然而清灵公主却没有在韩瑶儿的熏陶之下成为一个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公主，反而醉心于武学兵法，最喜欢的事情是缠着二皇子和八皇子习武比剑，与六皇子把酒问月，皇子们称她作九妹。清灵最看不得有人被欺负，就算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或是嫡公主欺负人她都是要管上一管的，所以，要说在这皇城之中，最讨厌清灵的人，莫过于皇后这两个孩子了。

    公主十六岁便拜了当时风头大盛的骁勇大将军胡彻为师，跟随其迎战东越大军，也立下了不少功劳，因着是公主，又与将士们同甘苦，在战场上更是英姿飒爽凤舞张扬，让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都不禁汗颜，在军中的风头一日盖过一日，人称“巾帼公主”。

    在清灵第一次随军出征的那一日，夏希轩被立为太子，韩瑶儿也顺势晋为了贵妃。

    夏崇昌每每来到永乐宫，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与韩瑶儿一起，思念清灵。

    “瑶儿，再有几日就是咱们清灵十八岁的生辰了，清灵前几日还来信说一切顺利，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定好好给她补办一下。”

    正值午后，韩瑶儿正一脸娇羞依偎在夏崇昌怀中，坐于廊下，眼前便是一片淡紫色三轮草田，偶尔飘来的一缕梨香更是沁人心脾，“陛下，清灵年幼，性情张扬，也该让她收敛收敛性子才好，这般哪像个女孩子家。”

    “诶，说什么傻话，我夏崇昌的女儿，自然是要与众不同的。”夏崇昌不以为意，倒是对此时此刻良辰美景颇感兴趣，更不自觉地抱紧了怀中女子，“先不说清灵，你这永乐宫中，虽无百花盛开，仅凭这一片三轮草，加上这梨花香甜，便是绝境，别人宫里都比不得。”

    “这三轮草，是臣妾挚爱，偏偏清灵最讨厌三轮草，说又不香甜又不好吃……”

    “怪不得，清灵说最喜欢梨花。那爱妃，你又为何如此钟爱三轮草？”

    “因为，三轮草代表思念……永恒的思念”

    韩瑶儿眼波微动，纵然已是贵妃之位，但人前人后还是宛若小女人般温婉动人，韩瑶儿什么都不争，就默默地守候、静静地思念，正是夏崇昌最为感动之处。

    气氛渐渐浓烈，情深之处，却被夏崇昌的贴身太监福安打断，夏崇昌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但又知道福安不会无事打扰，只示意他有事快说。

    福安自知搅扰了夏崇昌的好兴致，悻悻地回道：“陛下，胡大将军的飞鸽传书回来了。”

    “可是又有喜报了？”夏崇昌一脸期待，福安却一脸不安，诺诺地不回话，夏崇昌大袖一挥，“拿来给朕瞧。”

    此时的韩瑶儿已经知趣地立于夏崇昌身后，等着夏崇昌打开书信告诉自己清灵他们打了胜仗，要回来了，可等待她的，却是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只见夏崇昌倏然站了起来，手中的书信已然变成一个团被重重地掷了出去，“大胆ｚ彻他有没有好好找过？还没消息就敢来回朕的话！全都去找，找不到清灵就让他不要回来见朕！”

    大楚与东越在孤岭一役，清灵公主说有或许有破敌之法，自请去情人关探查地形，谁知却遭伏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大军士气低沉，节节败退。

    夏崇昌为此事夜不能眠，日日与众大臣商议对策到深夜。

    韩瑶儿在清灵城中闻得此讯日夜忧思，一病不起，不久又传来了太子夏希轩在府中离奇丧命的噩耗，韩瑶儿终于再也经不起这一连串的打击而与世长辞。

    这样的局面夏崇昌不是不难过，而是现实不允许他倒下，数月过后局面终于稳定了下来，大楚与东越暂时休战，可清灵城内已是物是人非。

    清灵公主与太子夏希轩相继出事，就连他们的生母韩贵妃也跟着离开，这些消息渐渐在清灵城中散播开来，到处弥漫着清灵公主不祥，克死生母与皇兄的传言，一时民怨沸腾，大楚刚过战时，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夏崇昌迫于无奈亦为了安抚民心，废清灵公主封号，世上再无九皇子。

    此后，夏崇昌命人封了永乐宫任何人不许踏足，不论是“永乐宫”或是“清灵公主”，凡是与此事有关的词汇一时之间都成了皇城中的禁忌，再无人敢提及只字片语。

    两年后，皇后的嫡子，也就是四皇子夏希珏被立为太子，娶了胡彻将军的女儿胡乐君为太子妃。八皇子夏希宣因与前太子关系甚密又与其名字同音，常年被放逐在外，其生母穆妃也被连累的受冷落。

    从此，日日拥着温情的永乐宫成了无人踏足的冷宫，人人敬仰以贤德为名的前太子成了过往云烟，那个聪颖灵动、张扬可爱的巾帼公主再无人问津，如若不是永乐宫中那偶尔飘出的一缕梨香，或许有人会问，那段时光真的存在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