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小公公的身份
离开檀双之后，小柒火急火燎往回赶，后厨的嬷嬷素来啰嗦，回去晚了就麻烦了。.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一边。
“小洵子？”
这么久了居然还在这里等她？小柒满脸讶然。
小公公就地坐着，脸上莫名有股哀伤：“你去了好久。”
小柒想到刚刚跟檀双的亲热，有点难为情：“我……我有事嘛！倒是你，我都说了我活蹦乱跳一点也没受伤，你怎么还待在这里？”
小公公眼底划过一丝失望。她是在嫌自己烦吗？他是听底下的人说云妃私底下动了手脚，昨天将一个宫女推下湖，吓得他一早便来守株待兔。
虽不知哪里消息有误，但是起码她现在还好好的站在他面前，这就够了。
他略略有些意外，自己显然对她过于关心了。虽不知她容貌如何，但他一朝天子，虽手无大权繁衍子嗣却极其重要。
后宫佳丽无数，皆是品貌端庄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即便是善妒如云贵妃，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一个蒙面的小厨娘，身姿气质想来也比不上。
可他不知怎的，就是被她蒙了心，看她眼神灵动逼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模样，忍不住就想要亲近。
“你为何一直戴着面纱？”终于问出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小柒无语，等了半天就为这？
“怕摘了吓到你好吗？”小柒说的无所谓，心里却隐隐作痛：“小时候被火烧了，不大好看。”
世界上，只有师父和檀双见了自己真面容还愿意疼她爱她。她哪里不知道，这天下男人的眼里，女人不过一副好皮囊，不比一件衣服名贵多少。
小公公显然不信，伸手欲摘她的面纱，却被一掌劈开。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语气骤然变冷，看她戒备的眼神，小公公一愣，随即苦笑：“那你喜欢什么？钱？权？”
他以为她至少将自己当做朋友，没料到却这么生分。
小柒挑挑眉：“对，小女最爱钱。”
这点随了师父。差别是师父不差钱，她差钱。
“是么？可那莫公子未必有我有钱。”
小公公表情微妙，看不出喜怒。他不反感爱财之人，相反此刻听了小柒这一番话居然多了些满足感。
他猜，倘若小柒知道自己的身份，会扑着抢着来自己身边争宠。虽然，他还未必看上她。他只是，对她略有些在意。
小柒噗嗤一笑：“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进宫中饱私囊倒是不少哈？对了，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
话说回来，她还不知道他是宫里负责哪一块的呢？
小公公神秘一笑：“你会知道的，很快。”
素禾近来待小柒格外热络，每次见她一口一个小柒妹妹，连管事嬷嬷都知道小柒有这么个好姐妹。
不管如何，连清舞苑的头儿都能搞定，可见小柒背后是有人的，虽然她不曾提过。
檀双与小柒的事，素禾隐约也猜到些。宫里人多口杂，流言蜚语传的很快。早些日子被疯狂追捧的莫公子，因为上回公主府上被驸马羞辱，陈年旧事都被掀起来。
素禾才知道，原来檀双居然已是太监之身。惊愕失望之余，她只是不明白，小柒热情不减的理由是什么？
午后小憩，素禾又来找小柒，然后理所当然聊到感情世界。
“听说，莫公子曾经受过……那种伤，小柒你也不介意？”
小柒忍住爆料的冲动，咬咬牙：“他只要喜欢的不是男人，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的。.”
素禾无言以对。她还记得初见檀双的时候，惊艳至今。之前她还有些执念，如今……都成半个废人了，让给小柒也无妨。
只是，当真是遗憾极了。
“对了，明日你的心上人要面圣了你可知道？”素禾问道。
“哈？”
“孤陋寡闻了吧？听说是皇上心血来潮想让他给画一副什么画来着。”
小柒似懂非懂。宫里头那么多画师怎么选檀双呢？毕竟朝廷上莫府已经败落，檀双不过一颗棋子，怎么会惹来圣上注意？
的确，皇上可没那么闲，可以坐在龙椅上任他画几个时辰。
檀双没料到，这么快他们就见面了。他心里波涛汹涌，在宝儿提醒他出门时，却又显得冷静无比。
憷洵。檀双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底一抹冷笑。
当年盛传他生母入宫前便与族内某人有私情，先皇对她也不甚喜欢，尤其侍寝一次就怀了他，更显得私情昭昭。这之后，他母子二人如同打入冷宫。
檀双是见过他的，一共两次。
一次是先皇寿辰，膝下儿女本应都出席呈递寿礼。他也出席了，跟在他妖娆却苍白的母亲身后。但终因先皇不悦，连亲自写的寿字图都未来得及送出便被逐出了宴席。
是檀双捡到他用心写出的寿字图转交给先皇，他还记得先皇脸上宽慰却痛苦的笑容。听说隔日的赏月会，憷洵和他母亲居然被邀入列，这是往年从不曾有过的。
最后一次是在先皇遇害那天。那时的憷洵，年幼懦弱却仍在他母后狠厉的呵斥下，颤颤巍巍将玉玺红印扣在了道魍等人提前拟好的假圣旨上。
自此，咸鱼翻身，一跃至万人之上。
“微臣莫檀双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拜行礼，磕在玉石长廊上的，不只是他的头颅，更是他暂且深藏的恨。
憷洵打量着檀双，心头有些异样的情感涌出。
他看起来跟传言的浪荡公子哥似乎不一样，反倒是周身贵气，分明是个温润如玉的倾世好男儿。
难怪把小柒姑娘迷的七晕八素的。
“你认识小柒吧？”
檀双心里一沉，小柒怎么认识皇上？蹙眉细想，该不会是那个背景神秘的清秀小公公？
憷洵不等他做声，便轻言细语下了命令：“明日起，她便是我寝宫内的侍女，负责我的起居。想必，你很高兴。”
唐唐天子看上哪个宫女，勾勾手指便是，这样特地召见自己说这么一番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有人怀疑……
檀双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和她不熟，皇上若有意赏识，该是她的福分。微臣替她高兴。”
浅谈两句，打发了檀双，憷洵幽幽望着他的背影，不说话。
一旁的郑公公勾着腰试探的问道：“皇上在想什么？”
憷洵略感厌恶的看他一眼，不耐烦的回答：“道魍天师要我说的我都说了，怎么还要我汇报我每天在想些什么不成？！”
郑公公忙不迭赔笑：“不敢不敢，天师不过想知道莫府与隐灵派是否有关联，是为皇上江山稳固着想罢了。既然这莫公子对那小厨娘不管不问，想必是逢场作戏随意玩玩，料想起不来什么风浪。毕竟他跟老奴一样，都是阉人嘛。”
憷洵嗤之以鼻。.
依他看，那莫公子算是人上人，跟他简直天壤之别。若不是身份殊差，权位相争，恐怕还能成半个知己。
他对檀双，不知怎么，总有股莫名的亲近感。这种亲近感，向来只从母后那里隐约感受过。
檀双没来得及通知小柒，小柒就被调走了。
跟身边众人艳羡神色不同，小柒显然是讶异的。确切说来，她是悲愤的。进宫是为了檀双，好不容易擦出点爱的火花，就被这一盆冷水浇熄，她不甘心。
临了还是管事公公安慰了她一番：“比起其他人你也算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不要愁眉苦脸啦！不过，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你这野性子可要改一改。”
小柒叹一口气，泪眼婆娑：“完蛋了，从此我就要变成深宫小怨妇了。”
管事公公不可置否，意味深长的留了一句话：“切记，皇上起居尤其是饮食，你可不要擅自做主意。”
说罢长袖飘飘，就搂着小团子一溜烟跑了。
反正也见不了檀双，没有了期待，时间变得极其漫长。小柒心里空落落的，神情呆滞的被安排着熟悉皇上的日常起居。
真正见到憷洵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才下早朝，不远处传来朝靴笃笃之声，一旁的宫女儿早就跪在地上了。她先看到一双腿出现在自己眼前，再然后是一股熟悉的味道。
药香，她调制的，独一无二。
然后一个温软的声音说：“都起来吧。”
抬头，我的天，小柒毫无出息的叫了出声。一旁的教导嬷嬷吓得直谢罪，而小柒担心的却多多了。
她曾一脚踢中他的腰，还曾在打闹中敲过他的脑袋扯过他的头发，她对他岂止是大不敬，如今想来简直是惨无人道。对了，她还一直喊他……小洵子……公公……
小柒只想知道，当朝律法中有没有一条叫做，不知者不罪。
摒退旁人，憷洵好笑：“你知不知道，这样瞪着朕，是会掉脑袋的？”
小柒幽幽叹一口气，她的人生为什么要这么坎坷，她不过想好好跟檀双在一起，仅此而已。这插进来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宿命般的安排？
“皇上，我好歹替你义务诊脉了好多次，能不能将功补过不杀我？”
憷洵不见她平日张牙舞爪的机灵样，挺不习惯，便说了实话：“自然不会。是我安排你过来的。这里的俸禄可比你之前的要高出许多倍了，得的赏赐也不少，你应该高兴。”
小柒却笑不出来。
被骗的感觉并不好。何况以后就见不到檀双了，还有小团子，还有素禾……
憷洵记得小时候他捉过一只翠鸟，生的漂亮惹得母后很欢喜。他将它捉进笼子里，以为快乐会靠近一点点，但是没想到它却终因为孤独不自由死于笼中。
记忆还很深刻，他从此明白有些东西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小柒有时候就像那只翠鸟，让他很愉快想禁锢怀中，但是真正圈在身边时，反而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柒闷闷不乐。直到有一天，她抬头，居然看见素禾站在眼前。
憷洵从她眼里看到阔别已久的喜悦，心里一松，这段日子总算有一件事做对了。
不同于小柒，素禾被接到此处显然是受宠若惊极其欢欣的。
毕竟是皇上身边啊！宫里多少人盼了数十年也不一定能目睹真容，而她才进宫不久便做到了。
想到这里，她除了一点出人头地的喜悦感，倒是羡慕小柒的好运气。
但是，姐妹相见的快乐也熬不过对檀双的相思，小柒叹一口气，脸上尽是愁云惨雾。
事实上，檀双比她更着急。
他不能在道魍那帮人眼皮底下对小柒表现的过于在乎，但是他也清楚，小柒作为隐灵派的人，总有一天会引起道魍太后等人的注意。
一旦灵珠秘密被破，岂止小柒性命不保，道魍定会用神器获取灵珠力量，以他凶残好斗的个性，到时候天下必定大乱。
他决定动用死士力量，设计将小柒接出宫去。小柒因他进宫，他不能不管。
老莫理所当然知道了这个消息，毕竟死士虽是檀双培养的，却靠他安排进宫。
“胡闹！他知不知道我们大计将成，倘若打草惊蛇，岂止隐灵派的那个小弟子，第一个小命不保的，是他自己！”
不同于老莫的歇斯底里，管家倒是很平静：“少爷或许是怕太后他们识破我们与隐灵派结盟一事，这才决定提前动手吧。”
老莫冷笑一声：“他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儿女情长才是根本原因！即便太后他们知道又怎样？隐灵派乃江湖人士，并非他们轻易能够控制。他在意的，不过是那丫头的命。”
“那将军的意思？”
“安排死士进宫的事，暂时搁置吧。”老莫皱着眉头：“他日一旦宫变，这些人至少能护他周全。若因此事暴露死士踪迹，只怕再安排人进宫，就难上加难了。”
管家点头，问道“那古染？”
“古染就随他安排吧。想必到时候他若知道檀双真实身份，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隐阜那老狐狸了。”
虽然老莫知道隐阜是苦衷的。他若不骗古染说成贤公子还活着，古染恐怕早就以死谢罪了。毕竟，报恩是他活着的唯一稻草。
但最终，檀双还是见到了小柒，只要他想做，没有什么做不到。
憷洵还觉得奇怪，他那自幼便少有交集的妹妹居然肯大驾光临看他一眼，还带着新晋驸马陆嵩。
但是来都来了，他不能拒绝。只好停下手中布景图，拿一旁的书卷盖上。听小柒那个好姐妹说，她曾居深山幽谷很爱寒梅峭石，如今寒梅虽没有，但是按她喜好布置的幽静些，她总该会高兴吧？
这布景，他亲自来。
小柒自然并不知道这些，素禾不知怎的病了，只好由她去将皇上喝剩下的药渣倒掉。
虽然无精打采，但是一股奇异的味道还是冲进了鼻腔，小柒扒开药渣，更加确定这味道的来源。
枯心草……这不是太后给憷洵的补药么，怎么还有这样的慢性毒草？难怪小洵子整天咳咳咳，跟这东西估计脱不了关系。
还想深究，眼前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猛然将她揽入怀中。
“你不想我。”檀双闭上眼，用力呼吸她身边的馨香。
小柒听了这令人安稳的声音，才将一颗受了惊吓的心按回原处，紧紧回抱他：“你终于来了。我很想你。”
檀双摩挲着她滑溜的小手，惩罚似得咬了她的耳垂：“骗人。你刚刚分明是在担忧别人的饮食，不是我的。”
小柒失笑，这人吃起醋来也是如此令人愉快。低头，目光触及他腰间挂件，是她绣的荷包，上头还挂着两颗玉石铃铛。
莫名心头一暖。
“这个你还贴身挂着。”
檀双抿着唇不苟言笑：“上次也挂着，可你没有看到。我就知道，你不在意我。”
小柒瞪他一眼：“不在意还偷偷给你绣一对鸳鸯！”哎呀，说出口了……
檀双阴谋得逞，终于笑着放开她：“我早就知道。”
取下腰间一颗玉石铃铛放入她手中，楠楠开口：“这是我母亲送我的一对。她说了，若有中意的女子，一定要送给她。等我们生儿育女，再传给儿女们，还有孙儿孙女们。”
小柒涨红了脸：“这东西怕是好贵重吧。”
“没关系，你配的起。”檀双轻轻握住她的手，眼底深情流转：“我很少送人东西，想来也不曾送过你什么，这玉石铃铛算是我迟到的定情信物。”
两人温情脉脉，却也没有忘记眼前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两日后的午夜，会有人救你出宫。”檀双叮嘱道：“到时你记得放一把火，宫人大乱之时你才好脱身。”
小柒略感担忧：“可若小洵子知道我不见了，会不会怀疑你？”
“傻瓜。”檀双弹弹她的脑门儿：“一场大火，你已化作灰烬。怎么会是不见了？”
交代完毕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檀双估计陆嵩已经快顶不住了，说不定此刻在心底将他骂了个体无完肤了。
柔风轻抚小柒鬓角碎发，春光凑近檀双的唇，让他得以给她一个温暖的离别之吻。
“乖。等我。”
指尖余温尚在，小柒回味着他临行前恋恋不舍的眼神，丝毫未曾注意到一旁的素禾已经悄无声息的过来了。
“小柒。你刚刚是在跟谁说话吗？”素禾左右张望，她总觉得听到男子说话的声音。
“额……”小柒被吓一跳，回过神来：“你幻听了吧？对了你不是病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问及此，素禾有些气馁：“还不是那几个娘娘的侍女，老是来找我麻烦！我这头疼多半也是她们给气的，刚刚屋外头鬼哭狼嚎的，吓得我觉都不敢睡。”
最初的欣喜若狂已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不安。毕竟比起小柒的深居简出粗布衣裳，素禾姣好面容显然更容易让后宫嫔妃们妒忌猜疑。
这不，皇上这头还没混个脸熟，倒是在后宫惹来一身骚。说实话，素禾真是羡慕小柒的好运气，怎么她就总能万事顺利呢？
公主终于走了，憷洵松一口气。
布景图已改好，算是他禁锢她用来赔罪的礼物，结果一回房便见到后院笑得灿烂的小柒。
“皇上……”素禾眼尖，一脸惊喜。
憷洵却只看得到小柒：“你终于笑了。”
小柒一个白眼甩过去：“废话Ｃ吃好喝还有钱拿难道还要我哭？话说回来，小洵子你的咳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素禾拉拉她的衣袖，大惊失色：“小柒，这可是皇上，你怎么能乱喊……”
憷洵满脸宠溺，摇摇头：“无妨，这是我应允过的。”她曾说过朋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小洵子是他自己说的名字，她愿意喊他就愿意听着。
说罢，有些不放心，望着素禾轻轻叮嘱：“你万万不可跟他人提及，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素禾被这么一说，受宠若惊，小鸡啄米般点头：“我不说，我绝对不说。”
小柒一心只念叨着苦心草这档子事，直接忽略了憷洵眼底波光流转的情义：“喏喏喏~给你新开一副药，保你一个月后咳嗽全消！怎么样，你好吃好喝供着我，我也不能没有点职业精神啊？”
憷洵全盘接受，她开心，怎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