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没多久,房里传来一阵砸物的声响,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也有重物撞向地板的声音。.
尤笙笙站在房门外头听着,他每砸一样东西,她的心就无法抑止的跟着抽动了下,她可以感觉得出房里的卫旭尘有多暴怒,那怒气不是对别人而发,而是对他自个儿。
他是那么要强、要面子的人,即使左脚痛得无法入睡也从不说出来,船坞这一跤不仅摔痛了他,怕是让他觉得也摔掉了尊严。
砸了好半晌,约莫是屋里的东西都被砸光了,房里渐渐安静下来。她不需要进去看,也猜得出屋里一定被他砸得一片凌乱,收拾起来只怕要花上好一番工夫。
尤笙笙静立片刻,闭了闭眼,她痛恨自个儿的没用,明明已决定再不与他有任何瓜葛,可此刻她却没有办法冷漠的不理他。
她转身离开,一个时辰后端了盆热水回来。
见她进来,春芽上前委屈的说道:“笙笙,你去哪了?我拿姜汤回来,想端进去给少爷喝,结果被少爷给骂了出来。”
“少爷心情不好,你别在意。”她安慰了句。
春芽见她手上端着一个木盆,里头装满热水,还飘散着药味,不解的问:“笙笙,这是什么?”
“我熬了些药加在水里头,你替我打开少爷的门,我送进去。”那些药材是她刚刚让人出去买回来的,“对了,你顺便把姜汤一块拿进来。”
“可少爷不准我进去。”春芽犹豫的道。
“有事我来担,你只管开门就是,待会你放下姜汤就出来,其他的事就别管了。”
春芽不知她想做什么,见她这么说,点头应了声“好”便过去替她推开房门。
房门一开,里头便传来卫旭尘的怒喝声,“谁让你进来的?滚!”
春芽被他的怒吼声震得吓了一跳,手登时缩了回来,尤笙笙没退缩,端着盆子直接走进去。.
看见她竟无视他的话,卫旭尘怒斥,“你进来做什么?给我滚出去!”他现下谁都不想见。
她没应声,回头示意春芽把姜汤搁下就出去。
春芽怕极了暴怒中的少爷,把姜汤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就赶紧离开,出去时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看见尤笙笙不仅没出去,还捧着个木盆子一步步朝他走来,卫旭尘脸色铁青,语气也越来越差。“你聋了吗,没听见我说的话?我叫你滚出去。”
她走到床榻边,将手里捧着的木盆放下,蹲下身子便要去脱他脚上穿着的缎面云头鞋。
见她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卫旭尘气坏了,“你在做什么?谁准你脱我的鞋?”他抬起脚想踹人,却被她利落的闪开。
她抬起眼,神色淡然的说:“少爷的脚很痛吧,把脚放进这水里,会舒服些。”
卫旭尘一听,神色阴鸾的瞪她,“你怎么知道我脚痛?”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木盆移到他脚前,“奴婢在这水里加了些能舒筋活血的药材,少爷快把脚泡进去,免得水凉了。”
“该死,我问你话没听见吗?”
她觑他一眼,淡淡开口,“少爷左脚以前曾受伤的事,府里头有不少人都知道。”
“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脚痛?”他脚曾受伤的事府里确实有不少人都知情,但他的脚常会抽痛的事除了大夫外,并没有几个人知晓,不想奶奶担忧,这件事他甚至没让奶奶知道。.
她仍是没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的说:“奴婢有个办法能减缓少爷的脚痛,不过刚开始会很疼,少爷可会怕?”
“笑话,本少爷怎么会怕痛。”话才刚说完,就见她抓住他的左脚,脱去他的鞋袜,然后扶着他的脚泡进热水里。
接着她起身去端来姜汤递给他,“少爷把这姜汤喝了吧。”面对他的态度就像是在看待一个任性胡闹的孩子。
他没接过姜汤,双眼紧盯着她,“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少爷是指哪件事?”她明知故问。
“就是你有办法能减缓我脚痛的事?”他也不再追问她是从何得知他脚会痛,现下他只关心这件事。
“没错,但是头几天会很痛,少爷能忍受得了吗?”
他哼了声,“当然能。”
他饱受脚痛的折磨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那就好,待会我帮少爷按脚的时候,少爷可别叫得太大声。”
见她言语间没有丝毫恭敬之意,令卫旭尘很不满。这丫头越来越大胆了,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不要忘了自个儿是什么身分!”
“奴婢绝不会忘了自个儿只是低下的婢女。”她自嘲的嗓音透着抹冷意。
听她这么自贬,卫旭尘觉得很刺耳,他方才只是不满她对他不敬,并不想这么贬损她。
看她低垂着脸神情淡漠,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接过姜汤一口气喝完,将空碗交给她,“拿去。”
尤笙笙接过空碗,放到一旁的桌上,开始收拾起被他砸得一团乱的房间。
屋里能砸的东西都教他给砸光,只剩下摆在床榻旁的那艘木船仍然完好,没遭到波及。
卫旭尘讪讪的看着被自个儿弄得一片狼藉的房间,再抬眸看着安静收拾的尤笙笙,先前那股气怒的情绪不知怎地渐渐平息下来,就连泡在热水里的左脚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等收拾好后,她走过来,搬来一张椅凳坐在床榻前,抬起他的左脚用干布擦干后,开始按压他足底的几个穴道。
“啊——”卫旭尘猛不防倒吸了一口气,痛叫一声。
她抬头看他一眼,见那眼神似乎是在嘲笑,他吞下差点脱口叫出的第二声。
“很痛吗?”尤笙笙嘴上虽这么问,手上却没停下,仍用力按压着他足底的穴道。
“还、还好。”他痛得想一脚踹开她,嘴上却不想示弱。
“少爷的脚气血瘀滞得很严重,整个筋脉都阻塞住了,才会这么痛,我现下要帮少爷疏通筋脉和气血,所以会有点痛。”她稍作说明。看得出他在强忍,见他疼得连眉头都在抖,她莫名的有股快意。
何止是有点痛,就算是先前抽痛时都没这般疼痛。
似乎想到什么,他质疑道:“以前大夫为何没告诉我这种方法?”
为了他的左脚,他看过不少大夫,那些人不是拿外敷的药膏给他擦,便是开方子让他吃药,还有些帮他扎针,但效果都不显着,缓解不了多少疼痛。
她一个丫头,是从哪里学来这套方法的?
尤笙笙简单解释,“奴婢在来卫府前,是跟着一个老大夫当药童,那位老大夫医术很高明,奴婢从他那里学到一些医术和方子,这套足底按摩的手法也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提起自个儿的事,忍不住问了句,“后来那老大夫呢?”
“他去山上采药时,不慎摔了一跤就这么去了。”
“所以你就被卖来卫府?”
“嗯。”她低头专心按压,没再说话。
卫旭尘疼得嘴角直抽,两手撑在身侧,想缩回脚不让她按了,但这样一来便显得自个儿忍不了痛,只好继续强忍着。
半晌后,她终于不再蹂躏他的脚底,开始沿着他的脚踝往上按揉着他的小腿肚。
苦难总算结束,他情不自禁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见状,尤笙笙嘴角逸出一抹笑。
他刚好瞧见,想起上次要她笑的事,连忙指着她脸上的笑容命令,“就是这样的笑容,以后你就这样笑给本少爷看。”
闻言,她马上敛起笑,没理会他。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她应了句,缩回手。听到归听到,至于要不要照做就由她了。
“好了吗?”
“嗯,今天就先到这儿,明天再继续。”说完,她收拾了下,端起木盆走出寝房。
卫旭尘动了动左脚,下来走了几步,觉得先前的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些,决定以后每天都要让尤笙笙这么帮他按脚。
想到适才她脸上展露的那抹笑,他胸口处隐隐像有什么在抓挠似的有些痒,很想将她抓回来,让她再那么笑给他看。
也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她就是该那么笑才对,不该老是冷着张脸,拿一双冷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