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因为她在这儿。.
她笑他太傻,问道:“万一哪天我又调回本岛了,那你怎么办?”
“那就先跟我结婚了之后再走。”他说得漫不经心,像是捉弄她,也像是在调情。
“神经病,说什么傻话。”她只当他是开了一个玩笑,没放在心上。
两个月后,开幕在即。
“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她是在周五傍晚的时候接到这通电话。
“有啊,怎么了?”
一直以来,他很少这么正式地约过她,通常他都是直接出现在她面前,或是直接出现在她家门口。
“明天我会亲自招待我家人吃一餐,你也一起来吧?”
他说,这是他的原则。
在餐厅开幕之前,他会先邀请家人到餐厅里参观,也会让家人率先品尝他所设计的菜色。
被他视为是“家人”的确是很令她感动,可是,这样的饭局来得太突然,她竟无法一口说“好”。
他在电话里听出了她的犹豫。“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
“我没问题。”她立刻打断了他,硬着头皮答应了,“约几点?馜馜也一起带去吗?”
“馜馜也一起。我六点去接你们,可以吗?”
“好,我知道了。”她默默记下,却也悄悄忐忑。
挂断了电话,她茫然地坐在位子上,不知不觉走了神。天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一关。
谁没有过去,偏偏她不只是拥有难堪的过去,而且还留下了痕迹——她的女儿。而她深爱她的女儿,也相信范姜淳同样疼爱着馜馜,可是,他的家人会如何看待她们母子俩?她其实毫无把握。.
翌日下午,她陷入了另一个难堪的局面。
她的衣柜里没有任何一件适合正式诚的衣服,一件都没有,那些礼服、洋装全都被她留在本岛了。
在这个小岛上,她的需求很简单,她的鞋柜上始终只有两双鞋,一双用来上班的,一双用来踏青的;衣柜里的衣服怎么穿都是那几套,反正出庭有法袍,谁管法袍底下穿的是什么。
正因为需求已经满足了,所以她从没想过要替自己添购什么新衣新鞋。
坦白说,她因此抱着有些侥幸的心理,打了通电话给他。
“欸、那个……淳,我看我还是别去好了。”
“啊?”彼端传来有些讶异的惊呼,“为什么突然不去?”
“我没什么正式的衣服可以穿出去见人,象样的衣服都留在台北了。”
“有差吗?”他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口气,“重点是你的人吧,又不是你的衣服。”
“……”显然这男人根本不懂女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审判与评断。
第11章(2)
她懒得说了,看样子这个局肯定是逃不掉。于是,她趁着时间还早,匆匆忙忙到市区里去买了一套衣服,也顺便替小馜馜买了件英伦风格的小短裙。
范姜淳去接她的时候,惊艳得差点说不出话。
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套装,低跟皮鞋,合身的剪裁贴身包覆着她那浑然天成的迷人曲线。这是他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原来连这么保守正式的衣服也可以被穿得如此性感。
他那直勾勾的视线令她有些困窘尴尬。
“呃……我穿得太夸张了吗?”她不安地摸着颈项前的坠子。.
“怎么会?很好看。”他回过神来,上前在她颊边亲吻了一下。
“那你干么都不说话?”
“美到我都说不出话了呀。”
“啧,你刚偷吃糖吗?嘴巴这么甜。”她娇嗔地睨了他一眼。
“所以要出发了吗?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应该六点多就会到。”
那句话简直像是出征前的号角,她抿抿唇,心里的焦虑越发狂妄。
三个人走下楼,车子就停在公寓的门口,他先让小馜馜上车,而后绅士地替她开了车门。
她的脚却突然像是生了根,动弹不了。
“怎么了?”他终于察觉了她的异样。
“我……”她数度张嘴又闭上,像是有口难言。
那踌躇不前的模样让他有些忧心,可也没逼她,就只是耐心地等着。
“万一你的家人反对我们交往,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半晌,她抬头望入了他的眼底。
从他那瞬间怔愣的表情,她知道他早就忘了她这份隐忧。
“你也明白我的情况比较特殊,通常不会有人希望自己的儿子跟一个单亲妈妈来往,尤其你又从来没有结过婚,我想你妈妈应该——”
“你想太多了吧?”他突然摸了摸她的头,“都还没碰面你就烦恼这么多……不,其实你们也碰过面啊,虽然是二十年前。”
“别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她笑不出来,想起过往那段百般被人阻挠的感情,“我不是庸人自扰,而是因为那就是我遇过的考验。”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我跟你说一个故事。”
“蛤?”她错愕。都什么时候了,还说故事?
“从前有一个家庭,”他还真的正正经经地娓娓道来,“他们家的人不是教授就是做研究的,突然某一天,这个家里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他说他这辈子立志要当厨师,搞得这个家庭鸡飞狗跳了好几年。”
“……”
“所以,相信我,你吓不倒他们的。”
这故事还真是振奋人心啊。虽然很想板着脸孔瞪他,可她终究不小心笑了出来。他总是可以想出奇奇怪怪的方式来逗她笑。
“所以你有事先提过我的事吗?”上车前,她问了最后一句。
“有。”
好吧,至少打过预防针了。她只能先这样安慰自己。
新餐厅的地址离她工作的地检署很近,大约步行个十分钟就可以抵达。
他说,这样子她中午休息的时候可以去他那儿吃饭、傍晚下了班也可以过去他那儿吃饭……啧,好像担心她会饿死一样。
他似乎忘了她只是被调职到这儿来,也似乎没想过可能有一天她还是会被调走。
他像是个一头热的男孩子,仅仅是因为“想要这么做”就放手去做了,全神贯注、奋不顾身。
其实她有点羡慕那样的性格,也庆幸自己是被这样的一个人给呵护着。
下了车,餐厅前方有个铺满碎石的庭园,馜馜在上头又跑又跳,好像艾丽斯闯进了神秘的花园。
她叮咛了句“小心点”之后,不自觉地抬头看了那青色的招牌。
sperman,斯皮尔曼——那间曾经败得一塌胡涂的餐厅,彷佛获得重生,再次高傲地耸立在前方。
“取这个名字不怕不吉利吗?”她轻睐了他一眼。
“怎么会?”他一笑,也跟着她的视线望去,“这样才能时时刻刻警惕我,提醒我曾经失去过什么。”曾经失去它,也曾经失去她。
似乎懂了他的暗示,她转过头,恬静地望着他的侧脸,喉间突然像是含了一匙融化开来的蜜糖,甜了她的心窝。
“答应我一件事。”她出了声。
“什么?”
“不要放弃我,”她这一生没有求过任何男人,就唯独这一个,“不管以后是什么人站出来反对,我都不许你轻易放弃……除非你不爱我。”
他先是怔愣了几秒,而后露出了微笑。
“那应该是我要对你说的话吧。”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你真该看一下自己刚才的表情,一副就是准备拔腿落跑的样子。”
她脸一热,“我哪有……”好吧,是事实。
这时,一辆出租车缓缓开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车子就在他俩的身后停下。
“他们到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她稍稍放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她紧张地抚了抚身上的套装、整理自己的仪容,然后对着女儿招了下手,喊道:“馜馜,过来。”
小女孩听话地跑到了母亲的身边。
车门打开了,先后下来三个人,即使事隔多年,她仍是一眼就能分辨对方的轮廓。那是他的父亲、母亲与兄长。
可她的目光几乎都在他母亲身上。妇人面无表情、冷若冰霜,浑身气势慑人,目光锐利如刃,一看就知道是个成就非凡的女强者。
她在心里哀嚎,心想自己肯定出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