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股很深的羞耻涌上心头,她自问为什么要被一群粗鄙的乡下人鄙视,她应该站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头,大声一喊闭嘴,而后扬起女王般的骄傲,让他们诚惶诚恐的道歉。.可是她发现她根本办不到,因为他们完全不理她,把她当成透明人一般。
青山人一向很团结,过于自我的楚湘伊是外地人,她不会了解水是故乡甜的向心力,敌人都踩到自家门口了,他们不喊打已经很给面子,还指望和颜悦色?
她后来又试着想走近卫擎风,但他却严禁她靠得太近,还特地拿来两根钓竿量出距离,警告她不准越线。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钓竿的另一端,聚精会神的雕着木头,她痴迷地看着他雕刻出昆虫的模样,虽然她讨厌这种木雕的东西,但还是心存欢喜地等着他亲手送到她面前,哪晓得他竟然把东西送给另一个女人。
楚湘伊真的很伤心,要不是自尊心逼她硬撑着,她差点就要落下泪来,她没想到一切和想像的不一样,他看到她一点也不高兴,也不喜欢她跟前跟后,还很明白的表示对她的厌恶,不像以前面无表情地只做着手边的事。
“我要送你回家。”卫擎风相当固执,一个不请自来、不是很熟的女人,哪比得上他的亲亲女友。
“不急于一时,她看起来不会很快就离开,要是你不先安抚好她,她万一闹起来不太好。”青山镇很平和,魏青枫不希望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闹得鸡飞狗跳,能平息就不要张扬。
“她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特别照顾她?”他一百个不情愿,说话的语气有点撒娇。
“因为她是为了你而来。.”她是他的责任。
魏青枫不是不会吃醋,只是现在的情况还不到能让她吃醋的地步,毕竟这位名牌小姐的战斗指数太低,明显不是她的对手。
老实说,把男朋友推给别的女人,她真有点小小的介意,感觉胸口堵了一口气,闷闷的,可是人家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故,谁要负责?
在魏青枫的劝说下,卫擎风才勉为其难的将楚湘伊带回白屋。
白屋在十年前就有了,建造者不详,卫擎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见这栋屋子,他很喜欢这里的隐密,以及四周栽满的白杨树、相思林,屋子建在山坡上,更可避免和邻居往来密切,是个很好躲藏的地方。
那年他十七岁,刚卖掉他的第一件大型作品,他想买下白屋,可是钱不够,因此他向黎志嘉借,当时的黎志嘉也没什么钱,所以咬牙向银行贷款,他唯一的要求是当卫擎风的经纪人,以后他每卖出一件作品他就能抽三成。
黎志嘉赌对了,虽然卫擎风在市场上的作品极少,但卖价极高,不到三年他就回本了,不但还清了贷款,还直接进入工艺品经纪人这一行,成立了一间艺术品经纪公司。
当初只是因为喜欢才想拥有环境清幽的白屋,但是谁也没料到它竟成了卫擎风最后的避风港,除了黎志嘉,就连卫家人也不知道白屋的正确地址,连住了五年的张伯、张妈也只知道他们所住的房子有个美丽的名字。
他指着离自己房间最远的那一间让她住,还说屋子很古老,会闹鬼,叫她晚上不要随意乱走动,离奇失踪他概不负责。.
不用怀疑,这种无赖话都是从魏青崧那儿学来的,自从魏青崧回国后,最热衷的一件事便是改造未来妹婿,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党简直乐此不疲,几个人合力耍弄卫擎风,想要把他从自闭的角落拉出来。
“你要去哪里?”见他要走,楚湘伊三步并作两步的紧跟在后。
“我要去洗澡。”卫擎风脚步一顿,转身朝她比出十的手势,警告她要与他保持十步的距离,不可以靠得太近,他不喜欢身后跟着一条尾巴。
其实他本来是向大门走去,离开魏青枫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非常想她,想去找她,可是身后跟了一只紧张兮兮的鬼,害他的心情变得非常不好,要是她也跟去,魏青枫根本不会让他进家门。
麻烦鬼,她为什么这么麻烦?&他连家门都出不去,在自己的地方还要躲着她。
“我帮你拿浴巾……”
“十步。”他大喝。
楚湘伊忍着气往后退,和他保持十步的距离。“你一定要这么生疏吗?我们又不是今天才认识。”
“有谁规定认识就非要被你缠着不放吗?都是你,害我不能和青枫一起吃晚餐。”他们说好要用他第一次钓到的海鲡做鲡鱼大餐。
“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着你,你不要捡不到钻石就将就玻璃珠,她哪里好了,她还比你大三岁。”那个女医生才真的不要脸,仗着年长欺负阿风。
“青枫哪里都好,我就是喜欢她,大三岁又怎样,她比你可爱多了,笑起来还有酒窝。”一提到心爱的女人,卫擎风的表情柔和许多,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爱意。
楚湘伊见他口口声声只有青枫,嫉妒得两眼发红。“你不要青枫、青枫的叫得这么亲热,要是你爸妈知道你和年纪很大的小镇医生走得很近,他们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门当户对一向是高门大户的基本要求,卫家的电玩业已高居业界龙头,开发出来的周边产品更是带来庞大的收益,卫展一、卫品文已跻身企业家行列,他们对卫家媳妇的严选已到了苛刻的地步。
像卫品文的妻子赵玉涵便是某企业董事的独生女,在该企业的持股为百分之二十一,他娶她不是因为爱她,而是企业联姻,所以他在外另筑香巢,和秘书小三打得火热。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卫擎风要结婚,他的对象只能是身价百亿的企业家千金,一般家境中等的女孩子是入不了卫家人的眼,更遑论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但是楚湘伊这一招用的并不高明,正确一点来说是很笨,若是她事先知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她绝对不会拿卫擎风的父母说嘴,那是他的逆鳞,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敢碰触。
“你怎么不去死!”卫擎风冷着脸,瞪着她的目光如兽目般森寒。
“你……你叫我去死?!”楚湘伊忽然打了个冷颤,觉得他好可怕,似乎她只要一动他便会扑杀她。
“死了就不是麻烦。”说完,他紧握的拳头松开。
“你怎么……”她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他好像瞬间变成另一个人似的,给人的感觉很陌生,更诡异的是,她居然会怕他。
“去死。”他冷冷地笑着,转身走入浴室。
卫擎风一走,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跟着消失,楚湘伊顿时全身一松,跌坐在地。
“楚小姐,你还好吗?”一只苍老的手伸向她。
“你是……”她不记得见过他。
“我是张伯,白屋的管家。”张伯佝偻着背,走起路来已经不像年轻时候那般稳健,有几分蹒跚。
“白屋?”指的是这间有白色外墙的房子吗?
“你住的客房收拾好了,让我为你带路,晚餐是送到你房间还是你到餐厅用餐?”难得有客人来,张伯自是用心招待。
“阿风呢?”即使楚湘伊对他的情绪变化之快感到害怕,还是想和他一起吃晚餐。
张伯笑着回道:“二少爷一向三餐不定时,他想吃的时候就会出来,工作一忙,连续好几餐不吃也是常有的事。”
“是吗?”她有些落寞的垂下头,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了,没再多说什么便自行回到客房了。
当楚湘伊坐在客房的床上发呆时,浴室里的卫擎风用头轻撞着墙,他看见火,两手都是火,身上也着火了,两眼的火光冒了三层楼高,血红色的火一直在燃烧……
木头在哭泣,哭得好凄厉。
不要哭了,不要再哭了,我救不了你们,我的力量那么渺小,你们就要死了,就要离我而去了……
烧吧!烧吧!全部烧光光,没有这些木头我看你还雕什么!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火焰旁,笑得好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