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世事悠扬春梦里,年光寂寞旅愁中
屋外,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丝丝凉气从窗缝里透了进来。.
耿雯杨放下手中的毛笔,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喜欢用写字来打发无聊的时间。经历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心也变得沉静了。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回去,要怎样回去?但至少不要是现在,仍会希望能陪他走到最后,奢望可以看着他得到那无上的权力。虽然不知道那是否是他真正想要的,但他始终都会是个好皇帝。
打开窗户,看着屋外树木、花草洗尽铅华,肆意伸展着身体,闻着扑面而来的芳香,顿觉心旷神怡。已经是康熙四十六年了,快到了,明年的f这个时候,热河那边就要变天了。只可惜自己不能参与其中,真想看看那风起云涌的场面!
康熙四十六年,济南属邑大旱,变天前异象频出。
日夜思念间,四爷胤禛终于随驾回京了。阖府上下,自然一片欢愉,各房如花美眷依旧不忘争奇斗艳。
宴罢,胤禛在各房姬妾哀怨地注视下,照旧去了耿雯杨那里。嫡福晋乌喇那拉舒兰没有表示什么,默默地回到寝室。刚刚坐定,就急切地问月茹:“那个她一直在吃吗?”
月茹凑过去,小声地回答道:“福晋放心,绣墨一直在做。玉棠虽然走了,但绣墨更精心些。”
舒兰点点头,轻揉着太阳穴说道:“我近日精神越发不好了,每每头疼。找大夫来看了,药都吃了好几付了,却总不见好,想来还是素日里哀怨多思的缘故。好在那几个虽得宠,但只要生不出儿子来,也掀不起什么波浪。尤其是那个耿雯杨,你一定要叮嘱绣墨多留点心。贝勒爷的心思全在她身上,若有朝一日有了孕,只怕我这个福晋之位都岌岌可危了。”
月茹轻缓地替舒兰按摸着太阳穴,答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盯紧了。不过光绣墨一个,实在不妥,咱们用不用多安插几个进去?多少也帮衬着点儿?”
舒兰略想想,说道:“算了,人多眼杂,也容易露马脚,就怕到时牵扯出她来,就不好了。.绣墨自幼跟着我,这点忠心还是有的。先这样吧,近来每日督着弘时识字,费了我许多精神。这孩子,生得倒好,可惜跟他额娘一样愚笨无知,怎及我的弘晖一半啊。”
“主子,放宽心些吧。三阿哥再不济,也健健康康的,又是自小交由您抚养,说到底还是跟您更亲近些,将来,您还是指望得上的。”
舒兰点点头,不再言语。
是夜,胤禛半依在床上,看着耿雯杨指使丫鬟忙前忙后,不禁觉得温暖,府中姬妾都惧怕自己,每每答话都小心翼翼的,唯有到了她这里,说话行事反倒随意,竟有了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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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这丫头时,她刚十四,正是青春年少,和老十三、老十四说说笑笑,也没个忌讳后来进了宫,再见时,已经眉眼精致,出落得亭亭玉立回来后,闹得整个府里鸡飞狗跳,终日跟蕙娆她们厮混没个正形如今,终于收了房,年纪也大了,终究沉稳了。只是,这眼中淡淡的忧伤是从何时开始的?
“贝勒爷,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耿雯杨发现胤禛有些出神,走过去用手在他眼前晃晃。
胤禛就势把她拉入怀中,说道:“我在想,你如今长大了,越发好看了。”
雯杨脸上不由得绯红一片,娇嗔着:“爷,您如今都三十了,还这么不正经。妾身如今都二十多了,难道还没有人老珠黄,让您生厌吗?”
“傻丫头,你就是四十岁,我也是看不够的。正所谓小别胜新婚。”说完,唇早就贴了过去。
次日,耿雯杨呆呆地坐在炕上。绣墨轻声走了进来,将一碟栗子糕放在了炕桌上。.轻声地说道:“格格,奴才新制了些栗子糕,您略尝尝吧。”说完,亲自从盘子里捡了块色泽稍浅的,递与雯杨。
耿雯杨接过,慢慢地吃了起来。绣墨这才对两旁伺候的小丫鬟说道:“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我伺候就可以了。”众人依言纷纷退下,绣墨关上了房门,回到雯杨身边,低声说道:“格格,若真喜欢,就捡色浅的吃几块吧。”
耿雯杨点点头,说道:“辛苦你了,每次还得做两份。一会儿照常给蕙娆和武姐姐送过去,只是武姐姐那里千万要是好的。蕙娆那,你略提醒一下就好,她明白的。”说到这,耿雯杨淡淡地笑了笑,蕙娆何其聪明的一个人啊,若不是她,如今自己也得不了绣墨了。于是,她接着说:“绣墨,事到如今,我还留你在这跟我一起挨着,让你两头难做人,你不会怪我吧?”
“格格,您说什么呢?这都是奴才愿意的。”绣墨不禁眼圈泛红。
耿雯杨随手捡起一块色泽稍深的,刚要吃,却被绣墨拦了下来。雯杨笑了,拂开她的手说道:“我若现在有孕,只怕你就活不了了。不如这样,既成全了我,也保全了你。”
“格格。”绣墨的眼泪再也人不住,掉了下来,“您这是何必呢,奴才的命不值什么,格格犯不着为了奴才委屈自己。”
耿雯杨笑笑,拉起绣墨的手,对她说:“如今我们姐妹四人,也就剩你一个了。若保全不了你,我将来怎么又颜面再见她们呢?只是我的心意,你千万要明白,万莫空付了才好。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去送糕点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看着绣墨离开,耿雯杨将栗子糕又丢回盘中,叫来了几个不更事的小丫头,分与她们吃了。
绣墨啊,绣墨,你可知道,我若不这样做,你的心又怎会向着我呢?留住你,舒兰才不会派新人过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光为了保全你,也是为了蕙娆,若她现在有孕也是保不住的,目前我们谁都不会有孩子。我们都要等,等那个人的出现。等她来了,局面就该不一样了!
可是,自己何时开始工于心计了?再也不似初来时那般单纯美好了。为何自己会改变呢?是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太难,还是在他身边活下去太难了呢?从今纵使芳樽好,谁与荒心共苦甘。
康熙四十七年的除夕,终于到了。今年的瑞雪比往年都要大些,鹅毛般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人间,像纯洁的仙子一般,围着人来回飞舞着。
耿雯杨和蕙娆相互搀扶着,去看武凝芷。武格格近日偶感风寒,医治了多日竟不见起色。蕙娆她们不放心,特意去看看。好在武凝芷身子虽虚弱,气色倒还不错,想着年后也该见好了。因此,二人才安心不少。
回来的时候走过花园,看着到荷花池边红梅傲立,耿雯杨忽然想起当年的除夕夜,自己与胤禛的那次相见,好似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姐姐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有,看这红梅艳丽,再有这雪色映衬着,就更耀眼了。”
“是呀,雪中红梅才是最美的。我记得以前读过一首诗,说此景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哪首啊?说来听听。可别是寂寞断桥边。”
“哎呀,姐姐,就你肚子里诗书少,还好意思在这取笑我呢。”蕙娆不服气,兀自反驳道,“是宋朝诗人卢梅坡的雪梅,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真好,你们怎么都知道那么多诗啊?赶明儿我也多几本诗书,多背几首古诗,看你们谁还敢笑话我。”耿雯杨说罢,拉起蕙娆的手,“这雪下得既这样好,不如我们堆几个雪人,也算是给这院子添添生气。”
于是二人带着几个小丫头一起堆起雪人来,独绣墨怕冷,待在那不肯动手。少顷,几人便堆好一个。样子滑稽可爱,惹得众人不禁发笑。雯杨见了,团了一个雪球拽到绣墨身上,“就你偷懒,还不过来跟我们一起堆,可好玩了。”
“不要,奴才才不呢,这么冷的天,手都得冻疼了。奴才还是好好地替两位格格抱着手炉吧。”
“姐姐,别理她,让她一边站着去。光站在那不动,不一会儿就得冷得透心凉了。”蕙娆笑着拉走了耿雯杨。
这时,弘时带着一堆乳母、丫鬟跑了过来,拉着耿雯杨的衣服,怯生地说:“耿格格,我也能一起玩吗?”
雯杨见他生得浓眉大眼,煞是可爱,心里不由得喜欢,忙说道:“好好好,来,咱们再堆几个,弄成一家子,才好玩呢。”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地又堆了四五个,有大有排成一排,十分有趣,惹得好多人驻足观看。不一会儿,胤禛得了信,也过来了。看见蕙娆、雯杨、弘时他们嬉笑着闹成一团,心中不禁暖暖的。
众人看见胤禛,立即噤声,连忙行礼,弘时更是吓得直往乳母怀里钻。胤禛见了好心情去了大半,示意乳母把弘时带走。见众人散去,耿雯杨不禁埋怨道:“贝勒爷好好地待在书房看书多好,偏偏凑了来。你看,把大家都吓跑了吧!我还想跟弘时玩打雪仗呢!”
胤禛听了,非但不闹,反而牵起耿雯杨的手,说道:“看你这么喜欢孩子,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阿哥啊?”
雯杨顽皮地冲着蕙娆呲呲牙,说道:“听到没?贝勒爷让你给生孩子呢。”然后又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胤禛,“贝勒爷放心,阿哥会有的。”登时羞得蕙娆满脸通红,胤禛气得在她脑袋上重重地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