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尘满疏帘素带飘，真成暗度可怜宵

    雍正八年三月，胤禛最信赖的兄弟，怡亲王允祥病重。.其实，早在雍正七年冬，允祥的身体就已经非常不好了。为此，胤禛特命太医院使刘声芳出任户部侍郎一职，留在允祥身边实时为其诊疗病情。可是允祥为了替胤禛选陵址，亲自和高其倬一起翻山越岭，往来审视费尽辛苦。同时，他怕烦扰百姓常至昏夜始进一餐。这种身心俱疲的状态加重了他的病势。

    雍正八年正月初八，北运河青龙湾修筑减水坝，允祥原想要去现场勘察，但由于病重不起，只好奏请将此事交与侍郎何国宗督理监修，并叮嘱再三。其事业心之旺盛、责任心之强可见一斑。

    允祥的病情多次反复，太医院全体太医拼尽全力，仍回天乏术。允祥的病一天重似一天，到了五月，竟数度昏迷。胤禛忧心不已，于五月初三日，亲临怡亲王府探视。

    允祥许是见了胤禛精神为之一振，许是回光返照，几度欲起身行礼，都被胤禛强按住了。兄弟两个共坐床上闲话家常，允祥对胤禛说道：“臣弟怕是不中用了，皇上初登大宝，百废待兴，臣弟本想尽心辅佐，可如今……只怕日后皇上要倚重几个小的了。”

    胤禛看着允祥，当年的十三爷何等地才华横溢、意气风发，如今连说话的有些费劲，心中不免哀伤。若老八他们也能尽心办事，若隆科多、年羹尧不居功自傲，自己何至于累得老十三如此。他今年才四十四岁，却已垂垂老矣，竟似近六十之人。如今，自己的柱石贤弟也要撒手去了，以后自己要倚重谁呢？

    “臣弟如今有两个心愿，希望皇兄成全。”

    胤禛连忙答应道：“你尽管说，朕一定办到。”

    “其一，是臣弟的身后事。.臣弟知道，皇上看重臣弟，必定给臣脸面，但臣弟素来不喜奢华，也不愿铺张。只希望可以薄葬，殡殓时只用常服即可，一切金玉珠宝之属，皆不用。皇上一定要遂了臣弟的心愿，千万不要超越以往的定制。”

    胤禛点点头。

    “其二……臣弟想见一见裕嫔娘娘。臣弟知道这样有悖祖制，但我们自幼相识，感情深厚。臣弟解禁后患了腿疾，裕嫔娘娘十分关切，经常遣人问候。臣弟如今要走了，料想娘娘一定挂心，况且臣弟是将死之人，也有几句话想对她说。若皇兄觉得不可，那能否容臣弟给她写封书信？”

    胤禛想了想，说道：“你等着，朕这就命她过来，你们总归要见一面的。”

    允祥憨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入夜，耿雯杨趁着夜色，由苏培盛用一顶软轿接出了紫禁城，直奔怡亲王府。

    一路上，耿雯杨都无法平复心绪。如今十三爷也要走了，那样好的一个人，还不到五十就给累死了。胤禛的王朝，这康乾盛世中，有他多少的心血。后人只关注王者的兢兢业业，又有谁在意他的鞠躬尽瘁呢？当初自己不也一样狠心地弃他而不顾，若当时自己改变了历史，今日也就不会如此心痛了。

    还未进到允祥的寝室，耿雯杨已经泣不成声了。她强撑着，来到了允祥的病榻前。

    “十三爷。”

    允祥听到雯杨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她，许久才对胤禛说道：“皇兄，让他们都下去吧，臣弟有几句话，想当着您的面对裕嫔娘娘说。”

    胤禛挥挥手，众人皆退下，关闭好门窗。

    允祥这才吃力地朝雯杨伸出手去，雯杨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跪在床前。.允祥仔细地端详着她，如画的眉眼，清秀的面容，虽已年过四十，容貌反而精致了，仍如初见时那般美好。

    允祥缓缓地说：“你知道吗？我爱恋了你一生。初见你时，你被小莲推下荷花池，是我把你救上来的。从那时起，我心里便有了你。可是，你的眼睛里却只有皇兄。所以，我将这份感情一直放在心底，从未示人。也是怕你会为了避嫌，不再见我，不与我说话。这些天，我总会梦见我们在一起时的情景，你的笑，你的泪，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我要走了，我不想把这个秘密也带进棺材。我就想问你一句，若没有四哥，你是否会选择我？”

    耿雯杨听了心中一惊，她回头看向胤禛。只见胤禛眼里一片哀伤，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愣是没有掉下来。

    “雯杨，你能否答应我吗？若来生我先遇到你，你可否陪我一世？”

    耿雯杨看着允祥，这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十三爷，不动声色地保护自己的十三爷，会为自己心疼的十三爷，这一世他的情，自己对他欠下的债，要如何偿还？

    耿雯杨点点头，任由眼泪滑落，她抓着允祥的手，轻声说道：“好，十三爷，我答应你。若有来生，若我先遇到了十三爷，那我一定陪你走一生。我在此与你约定，我们会幸福地度过那一世。所以，你要记得我，要记得去找我。十三爷不要把我忘了。”

    允祥笑了，缓缓地闭上眼睛，泪水划过脸庞。同时，胤禛的泪也缓缓地淌了下来。

    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怡亲王允祥病故，年仅四十四岁。

    胤禛悲痛万分，不禁大大地逾制，建造了允祥的陵寝，还命当时的礼亲王允祉负责操办允祥的葬礼，更亲自祭奠。后因礼亲王允祉对怡亲王允祥之死少哀悼，将其夺爵，幽禁于景山永安亭。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胤禛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当年允祉诬告允祥累其被圈禁数年，而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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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允祥的死，令胤禛心力交瘁，常驻养心殿，多日不临幸后宫。众多嫔妃，三番两次地去请安，也都避而不见。就这样过了两个月，胤禛才略有释怀。七月间的一天，胤禛驾临承乾宫。这是自允祥死后，他第一次来见耿雯杨。

    雯杨知道他心情不好，因此小心服侍。入夜，二人相对而坐，胤禛看着诗书，一言不发。耿雯杨顿时觉得委屈，所悻走过去伸手将书夺了，随即说道：“有什么话，万岁爷您直说好了，犯不着这样冷着人家。万岁爷若心里不快，大可训斥臣妾两句，也好过无言以对。”

    胤禛抬头看着她，多日未见，她消瘦了许多。是因为允祥，还是因为自己？耿雯杨见他不答话，赌气地把书一丢，对胤禛说道：“万岁爷还是去别处吧，臣妾不会服侍，惹得您心情不畅。是臣妾的罪过。”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雯杨连忙转身去擦。

    胤禛走过来，从身后紧紧地环住她，说道：“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别扭。朕也知道你那些话是为了让十三弟宽心，可是朕就是不踏实。”

    耿雯杨挣脱开他的手，转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地说道：“臣妾说那些话，不是为了宽十三爷的心，臣妾是认真的。臣妾爱恋了您一生，追了您一生，来生臣妾想换您来追臣妾，想让您先爱上臣妾。”她轻抚着胤禛的脸颊，继续说道：“今生，臣妾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您，陪您走完一生，臣妾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来生，若您还爱臣妾，还想和臣妾在一起，就一定要在十三爷之前找到臣妾，好吗？臣妾会等您的，一定要先找到臣妾，好吗？”

    胤禛点点头，与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雍正八年八月，胤禛下旨，进裕嫔耿雯杨为裕妃，准协理六宫事。

    册封当日，由鸿胪寺官员在太和殿内正中设节案，将耿雯杨的册案放于左旁。同时，在承乾宫内也需设一节案，焚香供奉。

    后由礼部官员将册宝放置于彩亭内，由中路入太和门，至太和殿阶下。内阁学士捧册走入太和殿内，将册宝放入节案上。

    此时，册封礼的正副使及执事官在殿内，东侧面西站立。在钦天监官员报吉时后，鸿胪寺官引正副使到节案前，行一跪三叩头礼。再由大学士捧节授给正使，正使跪授再次将册宝放入彩亭内。正使持节前行，副使随行，众人拥着彩亭至承乾宫门前。正使将节和彩亭授于首领太监。

    而耿雯杨此时也已装扮停当，身穿礼服在宫门内右侧站立，等首领太监将册宝放入节案上后，跟随入内，遵从女礼官的口令跪拜。

    接着，宣册女官捧册文，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裕嫔耿雯杨，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敬慎居心，久侍宫闱，性资敏慧，率礼不越。着即册封为妃，钦此！”

    耿雯杨行六拜三跪三叩礼，接旨。

    礼毕，使官率众人退下，耿雯杨亲率承乾宫众人送至宫门口，方才罢了。

    次日，耿雯杨至景仁宫，待皇后升座后，行六拜三跪三叩礼。礼毕后，仍复原位站立，待皇后还宫后，方可离去。

    这封妃大典一连两日的折腾，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