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还在想,寄去给你的贵宾卡跟dm会不会寄丢了,还是你有收到但直接扔了?前两天一群学生到杉墨的文具部,一个男生拿你的卡出来结帐才解了谜。.”回想起来,她对学生们向来很有亲和力,他也极度配合,优惠照常,还送了一张包装卡,让他们包装材料任挑。徐光磊将笔拿出,握在手中一按,笔前端露出钢笔尖。“它叫黑武士,是不是跟你很合?我帮你选了F尖,写中文不怕笔划糊在一起,也不至于过细,怕埋在你那些文件海中看不清楚,18K的笔尖弹性很好,写起来顺畅不太刮纸。里头我帮你灌了极黑的防水墨,轻微的泼水什么的也不会晕:墨写完了就像这样转开笔身,”长指旋开笔身,他又从纸袋中拿出一瓶新墨示范着,“把笔头浸进去,轻压这边吸墨就可以了。忘记怎么做的话可以打给我……或是这边有图解说明书。”
戴诗佳静静听着,静静看他递来的纸张,根本就是他自己画的步骤图,那字迹她认得。或许他就是料准了她不会打来吧,所以才多费心思。
“本来我也想过给你卡水就好,就是那种用完拔掉,插进来直接可以用的墨水管,但……”徐光磊停顿语气。
但什么?
各人的用笔用墨方式他一向不去评论,对新入手钢笔的人来说,从卡水开始容易一些也方便一些。他的话停在一个但字,因为想起了在柜上挑墨的时候涌进的念头:卡水是一样随人随处皆可买、用完即丢的东西,吸墨器上墨虽要些技巧,但以后用惯了,可随心情上墨’换色、洗笔享受用笔乐趣:而这些乐趣需有人领进门。.
简单来说,挑墨时徐光磊正视了自己的私心,想要与她保持联系的私心。就算明白钢笔使用、保养的资料到处都是,他不是戴诗佳的唯一求教对象。
“谢谢。”他没再说下去,默默地将旋开的笔还原。戴诗佳道谢后揶揄着:“你就这么见不惯我用热炒店的笔就对了。”雾黑的低调笔身,异于她印象中太过吸人目光的钢笔,按键式开关也比一般旋盖式的更符合她的使用习惯。
“真的,是你逼我出手的。”他一笑,“你也帮你那些客户想想吧,他们跟你开会时看着热炒店的笔能专心吗?”
“知道啦。”戴诗佳睨他一眼。
“总之,笔要拿出来用。尤其钢笔久不用墨会干。”他叮嘱着,将笔、墨收回纸袋中。“如果真的干了,你再来找我吧,办公室有一台超音波洗笔机——”眼前人膛圆一双大眼,“怎么了……”
发觉她瞪的是自己身后,徐光磊转身望去。
沙发侧后方的墙上钉着几个层架,架t堆叠书籍和摆饰小物,最低的层架下方一个方框相框,里头镶着四幅水彩小卡,左上是身着剑道服的两人蹲踞,右上是两把竹剑交剑,左下为出击之后背对背的姿态,右下……摘下面具的女剑士侧脸。这幅图就放在那么明显又那么隐密的地方,站着时被层架挡着看不见,她在这待了一整天也没发觉,坐进沙发中是扭着头跟他说话才瞄见。
小卡的原稿她是见过的,如今框进相框中的已上好颜色,蓝衣、黑发,还有绯红的颊,跃然于纸上。.
“还是被你看见了。本来……我是想收起来的。”徐光磊循着她的目光也看着那四幅水彩,“但又觉得只因为要拍杂志照、因为阿任要来就把它收起来,似乎又太过刻意。”他尚未回头,只轻叹,“不过如果知道今天来当助手的是你,大概我会改变主意,至少反过来挂吧。”
当他从水彩画里她坚定的表情中抽离视线,回过身来,戴诗佳依然惊讶得双眼有些发红。
他顿时心中微紧。徐光磊可以对任何人说谎,甚至对镜中的自己,他可以打死不认对戴诗佳仍有感觉,可以辩称分手后能做朋友。然而家中大扫除多少回了,闲来无事躺在沙发里看书时余光瞄见,挂在那个位置的画怎么也收不起来。如同她从来就不可能在脑中被消除掉,除非失忆,否则那鲜明色彩无法轻易抹去。
微红微湿的眼眸缓缓转向他,戴诗佳不发一语,那表情像无助又或无所适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又被彻底影响,无论如何地努力挣扎都宣告无效……他胡乱地猜测,不可抑制地揣摩她的想法,更疯狂地渴望她就如他想的,因为那也完全是他自己的心情。
“如果是黄小姐来拍照呢,你也会把它收起吗?”她发誓,她的嘴完全不受控制,像律师这种生物的反射动作,被训练得要先发制人,问那些最艰难的问题。戴诗佳后悔地咬咬唇,她在干嘛?一句话可以泄露太多心事,徐光磊会怎么想?黄颖纹?徐光磊眉间轻皱,为什么这名字会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她若问起黄颖纹,是不是代表他也可以过问那个在白色情人节吻她的大男孩?
但,他们真的要把所有的是是非非都摊开来说吗?说了,又怎样呢?说了他们就能回到过去,从此相亲相爱皆大欢喜?
如果有这么容易,当初又何必分手?
整日关于他的思绪转不停,转到她晕头了,不该说的话也脱口。此刻再看,什么成为朋友、什么过去的让它过去,只是种催眠。
戴诗佳十分后悔,十分、十分地后悔,她实在不必那么敬业,近来工作量增加,上星期小温先生也说了,她若抽不出时间,暂时可由童秘书去参加早餐会;她也不必强逼自己去成为老弟口中那感情成熟的人。恋爱学分不及格又如何?她天生不聪明伶俐,注定只能一次做好一件事,现阶段该在新部门好好表现,其他会影响心情的人事物,若学不会不放心上,是不是该眼不见为净?
她轻轻别过脸去,几乎要直接去拿包包走人。
而像是算好了时间似地,戴诗任在这时在门外吼道:“快帮我开门!我没手——”
阿任又再拍门,徐光磊只有起身将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层层叠叠的食物跟“会吗?我很饿,一定吃得完。”徐光磊帮他搬走上层的饮料,戴诗任将披萨纸盒放到老姊清出的桌面,只是她始终低头,藉搬东西背过身,他空出手一把拉住,“姊,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我……我想先——”想先回去。话才说到一半,戴诗任狐疑地看向徐光磊,急诊室跟警察局的画面登时在脑中重播,戴诗佳倏地振作精神改口道:“我想先吃了!我快饿死了,刚才点心时间你们还有吃巧克力饼干,我可是什么都没吃。”她瞬间换了语气,掀开其中一盒披萨,拿起一块豪爽地大口咬下。“好吧,那就吃吧。”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片刻,戴诗任耸耸肩,很自动地拿起电视机遥控器按开。“老徐,来吧,我叫了老板推荐的夏威夷、奶油龙虾跟香草肉九,这边还有薯块。”
徐光磊目光在她狂吃的表情上停留一会,垂下眼再抬起时,迎上戴诗任的打量,扯开笑道:“我拿杯子来倒可乐。”
戴诗佳专心看着电视,她最爱的旅游生活频道正巧播着义大利酒庄巡礼,是手中披萨的最佳配菜。后来他们拿可乐干杯,彷佛与电视中的画面仅一线之隔。
她不看他’不搭话,仅仅是吃得津津有味。经过他们刚才那段被打断的尴尬对话,徐光磊不讶异她不想和自己说话:她从前钻牛角尖的习惯便是如此,偏要一个人想清楚,别人说的话怎么也听不进去。然而压抑在心中的疑问逐渐酝酿成一种不悦,轻易令他失去冷静,整日温柔的表情已不复见。
老弟从小看电视时就爱评论,一下说哪种酒他喝过实际上如何如何,一下说喝酒应该怎么配食物,还说这次有带两支酒回来,有空可以一起喝。戴诗佳虽然已经很饱,然而还是往嘴里塞薯块,怕一旦嘴巴停下来会不知如何接话,对于老弟的提议,她敷衍地伸出大拇指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