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见她不像上回毫不扭捏作态地投怀送抱,反而挺直背脊,全身僵硬地坐着,摆明了就是怕他。.
怕?想不到这个女人也有害怕的时候。
季君澜不悦地捏住她的下巴。“你在怕什么?”
“怕你。”方怡望进他的眼底。
他有些纳闷。“为何怕本王?”
“那天,王爷去刑场监斩杨家人……”都过了好几天,她还是无法忘怀,尤其是孝子的哭声,彷佛还残留在耳边。
“你都看到了?”季君澜终于明白她为何害怕了。
方怡只要回想起来,就彷佛闻到血腥味,胃便开始翻滚。“只看到第一个人被砍就……不敢再看……”
“倒是有不少人看到最后。”他冷嗤。
她也听到一位街坊邻居说场面相当可怕,血流满地,不禁庆幸自己没有留下来看,因为光是想像就作了好几天的噩梦。
“不要再说了……”方怡干呕一声,急忙捂住嘴巴,但还是挡不住,把刚刚吃进肚子里的点心全吐出来。
季君澜并没有生气,只是把外头的太监唤进来,要他们把地上的秽物处理干净,再送一壶热茶进来,也不避讳让他们看到方怡坐在他腿上的亲密模样。
忙了一阵之后,几个太监又毕恭毕敬地退下,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就怕眼珠子会被挖掉。
“漱漱口。”他倒了杯热茶给她。
她接过来凑近唇畔,直接喝下去,胃终于舒缓了些。
“你也跟外头那些百姓一样,认为本王只是为了铲除异已才将杨家满门抄斩?”等她缓过气来,季君澜神情冰冷,语带讥刺地问。.
方怡仰起脸蛋,无法原谅的是他连那些孝子都不肯放过。
“大人犯下的罪,和那些孩子无关,他们是无辜的,这么做实在太……太残酷冷血。”上辈子所学到的法律观念,从来没有满门抄斩这回事,长辈犯法,连孝子都杀,她真的无法接受。
“本王行事向来主张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他一脸不以为然。“这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凡是通敌叛国者,就是这样的下场。”
方怡心里也很清楚不能用民主国家的法律来跟封建制度的朝代做比较,但要她入境随俗,真的很困难。“可是……”
“你可有想过杨家通敌叛国,害得无数边关将士战死,他们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谁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季君澜瞪着她,从没想过得跟一个女人解释自己的行为,但他就是不想见陈氏用畏惧的眼神看着自己,把他当成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本王是为了大周朝,为了百姓,更是为了皇上,即便天下人都误会本王,本王也不后悔。
闻言,方怡像是被人一巴掌给打醒,这才领悟到“通敌叛国”这四个字的严重性,她只想到杨家的孩子有多可怜,可那些枉死将士的父母妻儿都在等他们回家,最后却盼到一具棺木,又该跟谁讨回公道?
她果然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的惨剧,那些看不见的,谁来替他们抱屈、替他们感到惋惜?
如果摄政王没有将杨家满门抄斩,没有让其他人引以为戒,下回若再有朝中官员被敌人收买,让整个国家陷入危险当中,到时死伤更多,是当皇上的人要扛起所有的责任,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惺帝。.
能说他做错了吗?方怡为之语塞。
“怎么不说话?”季君澜嘲弄地问。
“杨家真的通敌叛国?”她也不愿相信这个男人为了消灭政敌,会把罪名栽赃在无辜的人身上,但还是想跟他当面确认。
他恨不得用眼神把她冻死。“要本王拿证据给你看吗?”
“我信就是了。”方怡虽然很遗憾那些孩子无法长大成人,可这该怪的是杨家的长辈,而不是这个男人。
“那就把你的妇人之仁收起来!”季君澜低斥。
“我本来就是没见过世面、也没读过多少书的寡妇,当然比不上王爷来得有远见。”她自嘲。“可是那些孩子没有犯错,用这么残虐的方式惩罚他们,实在太不公平了,难道就不能改为服劳役,让他们有个长大的机会,也可以替长辈赎罪?我就不信王爷在监斩时没有动过一丝恻隐之心,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决定?”
“没有!”季君澜口气冷硬,否认曾经涌起一丝放过杨家孩子的念头。“本王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
方怡也被气到了。“看来王爷和那些腐儒一样不知变通!”
他抽紧下颚。“你是在指责本王?”
“我哪有什么资格指责?这叫做劝谏,能不能听得进去,就看王爷的心胸是否大到容纳得下和自己不同的见解。”方怡似笑非笑地回道。
季君澜不以为然。“如果容纳不了呢?”
“那么就没有资格坐上那张龙椅——”话才说完,她的下巴就被硬抬起来,只能用双眼瞪着对方。
“居然还敢顶嘴,对付像你这样逞口舌之快的女人,知道本王会怎么做吗?”见她当面反驳自己,季君澜居然觉得很愉快,看来他病得不轻。
方怡提醒自己该适可而止,别真的把人惹毛了。“把我的嘴巴缝起来,或是把舌头剪了?呃……难道还有更惨的?”
“那是当然,本王可是自小见识过许许多多用刑的方法,包管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不是向来面无表情惯了,他真的会笑出来。
方怡缩了缩脖子。“虽然我不想死,但是有话不说真的憋得很难受。”
“本王还真没见过比你还要好辩的女人。”他更没想到自己能容忍她在面前这般放肆。
“王爷若不喜欢,大可别再见面。”她咕哝。
“那就学着取悦本王。”长着硬茧的指腹在方怡白嫩的脸蛋上来回抚挲,目光也变得火热。
“什么意思?”她有些迷惑。
“你不是很聪明吗?”季君澜将她搂近,嘴唇贴着她的额际。“在进王府之前,我会先帮你安排一个全新的身分,不让任何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会有你自己的屋子,也有专门伺候的人。”
“等一下。”她越听越混乱。“你的意思是要我进王府当婢女?”
季君澜抛给她一记冷眼。“王府里有那么多的婢女,不缺你一个。”
“那么是妾?”原来她没有弄错。“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还以为她会高兴。
“如果是因为我把处子之身献给王爷这件事而想要负责,王爷其实大可不必在意,那天晚上是你情我愿,我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这个女人竟把比生命还要重要的贞节说得很不值钱似的,换作别人听了肯定当她是个风流寡妇,可季君澜很清楚,陈氏在不久之前还是处子之身,不禁头疼。“要你进摄政王府,自然是因为本王想要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你、摸到你、听到你的声音,更要你只属于本王一个人。”
方怡过了好半晌才开口。“王爷喜欢我,是我的荣幸。”
“本王有这么说吗?”他就是不想让她太得意。
她噗啸一笑,换个含蓄的说法。“那么是王爷心仪于我。”
“的确是心仪于你了。”季君澜虽然还是冷着脸,不过总算是承认了。
“我还以为王爷看到我就心烦。”她打趣地道。
季君澜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但是看不到更烦。”
这句话让方怡笑到差点从他腿上摔下来,这应该算是攻略成功吧?终于让这座尊贵的冰山动了真感情。
“有这么好笑吗?”他冷冷地问。
她勉强收起笑意,从男人大腿上站起身,转身面对他,郑重地福了个身。“王爷的美意,我心领了,请恕我拒绝。”
这个答覆再次出乎季君澜的意料之外,俊脸瞬间像又罩上一层冰。“理由?”
方怡干脆跪在地上,仰视他森冷的俊脸。“因为我不适合,光是想到要遵从王府里头的规矩,失去原本享有的自由,就好像把一只小鸟的翅膀剪断,关进笼子里,不用三天我就会想要逃出去。”
“你是在拒绝本王?”他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