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封路又怎样?我家公子说要过就是要过!”仆役狐假虎威地喝道。.
听到外头的嚷嚷声,曹公子披了件斗篷下了轿,一派风流倜傥,口气却满是不屑。“是谁挡住本公子的路?”
仆役连忙拍马屁。“就是这名有眼无珠的妇人,居然要公子绕路。”
“曹公子有意见的话请去大理寺申诉,封路可是经过大理寺同意的,还请绕个路。”方怡的态度已经算客气了。
曹公子上下打量她,不怒反笑。“嘴巴挺利的,虽然已经嫁人,但长得倒真是不错,要本公子绕路可以,只要答应陪本公子一夜。”
话才出口,周遭的人忍无可忍地开骂。
“无耻!”
“这是哪个大官的儿子?我呸!”
“敢对陈娘子无礼,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一下子,更多人围了过来。
“你、你们想要干什么?”曹公子引发众怒,顿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目标,这下终于知道害怕。
方怡连忙安抚众人的情绪。“大家冷静!不要冲动!”
“公子,咱们还是快走。”仆役吞着口水说道。
“本公子不跟他们这些人一般见识……走!”曹公子表情慌乱地钻进轿内,催着轿夫。“快走!”
轿子迅速转了个方向,绕路而行。
“已经没事了,还没领到粥的快往前走。”方怡也捏了把冷汗。
确定没事,高均回到主子身边,将轿子主人的身分和嚣张行径告诉季君澜。.
季君澜不发一语,但全身散发出森森寒气,足以把身旁的人都冻死,连惺帝都感受到了。
“十三叔在生气吗?那……咱们回宫吧?”季昭怯怯地开口。
季君澜瞟了一眼满脸惊怯的惺帝。“臣没有生气。”
“我……可以过去和陈氏说说话吗?”
“她看起来很忙,还是等下次吧。”季君澜否决这个要求。
季昭想到两人的叔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不想又因为这点小事被破坏。“那就回宫吧!多谢十三叔特地带我出宫,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皇上知道就好。”他脸色稍霁。
回宫之后,季昭马上派赵亮出去打听有关“第一女讼师陈娘子”的事迹,这才得知她除了帮有苦无处诉的妇人代写状纸、打赢了几场官司外,赚到的银子还拿出来施粥助人,想到那些为了吃一碗粥,顶着风雪出门的百姓,他们穿着单薄,又穷又病,反观自己,身边有无数太监和宫女服侍,还曾经三天两头地耍脾气,不肯用膳,真是既无知又任性。
他整整,夜未眠,隔天早上,趁着去长春宫跟太后请安,便向她道出自己的决定。“……每年的最后一天,宫里总是大宴文武百官,吃的是山珍海味,那些都是民脂民膏,儿臣吃好的、穿好的,外面却有许多百姓饿着肚子,想起来真是羞愧难当。所以儿臣决定往后大年夜只办家宴,并开放一座宫门,施‘团圆粥’救济那些连年夜饭都没得吃的百姓,还望母后成全。”
太后看着惺帝。“皇上这么做,就不怕大臣们反对,说这是违背宫里的传统,不过是幼稚的行径?”
“儿臣认为只要是为了百姓好,就要坚持到底,相信最后他们能够明白儿臣的决心,就算被他们当面指责,儿臣也无所畏惧。.”季昭已经有所觉悟。
见他有了皇帝的气势和担当,太后沉吟片刻才道:“既然皇上都决定了,那么就不能半途而废,只是也不能厚此薄彼,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得照顾到。”
季昭不由得大喜过望。“是,母后,儿臣也想过了,只要儿臣在位一天,每年的天寿圣节所举办的万寿宴同样从简,至于省下来的银子要如何运用在各地的百姓身上,儿臣还在考虑当中。”
“皇上有这分心意,相信百姓们会感受得到。”太后脸上虽没有笑容,但是嗓音多了些温度。
“这个天下是皇上一个人的,是成是败都得靠自己。”太后语重心长地说。
“多谢母后教诲。”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太后不好相处,他的眼睛到底在看什么、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哀家对于这位‘第一女讼师陈娘子”倒是挺好奇的,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可以做出连男人都办不到的事?”太后不禁问道。
“母后有所不知,陈氏她不仅敢当着儿臣的面谏言,而且想法与普通妇人大不相同,认为寡妇看似受人尊重,其实处境堪怜,应该有再嫁的权利,不该受到世俗眼光所累。”季昭笑着说。
太后挑起一道精致的眉头。“这位陈娘子的确敢言敢做,要是有机会的话,哀家很想见见她。”
季昭眼睛一亮。“母后想见她,儿臣可以安排。”
待惺帝离开长春宫,太后这才放松紧绷的脸部线条,露出淡淡的微笑。“皇上终于长大了。”
这时宫女进来禀报。“启禀娘娘,摄政王求见。”
太后挑起一道眉。“让他进来。”
在等待摄政王的空挡,几名宫女搬来一道珠帘放在太后面前,叔嫂相见,为了避嫌,身分越是尊贵,越要谨守分际。
片刻之后,季君澜进来了。
“臣参见太后。”他隔着珠帘见礼。
珠帘后头的太后回道:“摄政王免礼。”
这时,几个宫女福身退下,只留下三名太后最信任的贴身宫女在里头伺候,听到门扉重新关上,太后口气多了些闲话家常的意味。
“十三弟坐下来说话吧!”
季君澜拱了下手。“多谢三嫂。”
“皇上刚刚才来过,他可是第一次有这么多的想法,而且打算付诸行动,哀家终于看到他有点当皇上的样子。”太后一脸欣慰,并将方才季昭所计划的事全都告诉他。“想到先帝在世前,总是叮嘱哀家别跟他太过亲近,不能宠他,要哀家扮黑脸,就算想抱抱那个孩子都不敢,扮得可有够辛苦的。”
季君澜颔了下首。“三哥就仅存这个儿子,要不疼他很难,但又担心昭儿会变得太过懦弱,太过依赖别人,只好辛苦三嫂了。”
太后不禁笑叹。“辛苦的是十三弟,多?有你在他身边时时教诲,这个黑脸扮得真是彻底,幸好昭儿明白了你的苦心,也肯上进了。”
“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只要皇上能够有所作为,大臣们就算想要逼宫,也会显得踌躇,根据情报,果真都在观望,不敢贸然行动。”季君澜沉声说道。
太后脸色一整。“大臣们各怀鬼胎,就连口口声声说拥护皇上的右相也并非出自真心,他要的无非是个傀儡皇帝,可以任由他摆布,也该让这个倚老卖老的两代老臣退隐养老去了。”
“目前还需用上他,臣会继续派人监视。”他又问。“皇上方才所说的那些事,三嫂也都同意?”
“那是当然,先帝没有做到的事,希望他能办到。”太后赞许地说。
季君澜也同样这么想。
“十三弟从小就有主见,但年纪真的已经不小,也该迎娶王妃了。”她天外飞来一笔。“要不要哀家帮你挑一门亲事?”
他愣怔了下。“迎娶王妃一事不急。”
“怎么不急呢?你也知道皇族宗室血脉单薄,十一弟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也不知身在何方,八弟的身子又……”太后老早就想催婚了,只是找不到好的时机。“唉!哀家这个当嫂嫂的岂能不担心?”
“等过些时候再说吧,臣还有公事待办,就先告退了。”季君澜表面看似镇定,只有自己明白有多急迫,简直像是落荒而逃。
太后来不及拦阻,只好等下一次再说。
坐上等在外头的轿子,返回东离宫的路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变了,若是过去,三嫂都亲口提了,他也不便拂逆,自然也就由她作主,可如今却不同了,脑中自动浮现某个女人的盈盈笑脸,会去在意她的想法而变得有所顾虑。
若知道他要迎娶王妃,那个女人恐怕还会说一声恭喜,然后包袱款款走人,想到这儿,季君澜就气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