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她很贪心
杨景然把车停下,几乎是一路跑到病房的。.
他推开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晚把杨寸心放在病床上,杨寸心那个肉呼呼的小手紧紧攥住苏晚的衣服,模模糊糊地听见杨寸心叫着“妈妈”,他扶着门框轻轻喘气,看见苏晚猝不及防落下的眼泪,一时间五味杂陈。
如果是在平时,他相信,听到这声“妈妈”,不管是他还是苏晚,都会感动得不得了。
可是现在,他的女儿,刚从手术室抢救回来,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开口叫了第一声妈妈,她的小手还紧紧地攥紧着苏晚的衣服,那么小,还什么都不明白的她,似乎都在寻求一种安全感。
他不知道别的男人面对这种状况是什么样的心情,至少他看到这个场景,内心是愧疚懊恼又自责的。
苏晚有多在乎这两个孩子,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可是就这样,她把孩子交到自己的手里,却因为疏忽让孩子生命受到威胁
听到孩子的这声妈妈,苏晚情不自禁落泪,哑然失声,只能重新把杨寸心抱在怀里。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无声地哭泣。
她的孩子,还在不能言语的时候,却要遭受这种伤害。如果她能够说话,是不是会告诉她,妈妈,我疼,难受?
可是她现在才刚刚学会说第一句话,不能告诉她,她哪里难受,需要她做什么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给她安全感。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感受着她幼小的生命;也让孩子觉得,她还有妈妈在,有人会保护她,别害怕,不会再有人伤害她了。
“阿晚”即便杨景然如何地心疼难受,但是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他上前把手掌轻轻地放在苏晚的后背。
苏晚抬头看他,抬眸的那一瞬间,还落下了一滴泪水。“你回来了?”
杨景然点头,一瞬间,两人竟无言。
最后还是苏晚打破了沉默,“你先去找护士抽血做检查。”
闻言,杨景然拧眉,“我抽血做检查?”
“恩。别问那么多。先去。”苏晚点头,她其实十分地想知道检查结果,到现在,她的脑海里还依旧清晰地记得一声凝重的神情,可是医生非要先做了全部的检查,才肯告诉结果。
从医生的神情,和态度,苏晚其实大概已经明白,杨寸心这次受到袭击,并不是那么简单。甚至说,不仅是杨寸心,杨言晖也牵连在其中,这可能还跟她或者杨景然有关。
不然医生不会让她和杨景然也抽血做检查的。
因为所需要的医生,和所需要的每一个岗位都有人回来了。所以效率十分的快。
杨寸心终于在苏晚的怀里睡熟,医生拿到检查报告之后,因为要知道检查结果,苏晚让后来过来的季夏照顾杨寸心,沈清在隔壁病房照顾杨言晖。
去医生办公室的有苏晚、杨景然和杨孟霖、杨竣宇四人。
四人走进办公室,医生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有没有被注射什么东西?”
苏晚和杨景然对视一眼,皆是茫然,纷纷摇头。
医生没有看苏晚,只是盯了杨景然许久,便更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转过头看向杨孟霖,还不待医生发问,杨孟霖便摆手否认,“我没有被注射什么东西,每年的医检报告指标都很正常。”
“你们平时到医院检查吗?”医生把手中的检查报告放到桌上,不知是不是医生碰到棘手的事,习惯性地动作,他把手放到检查报告上,双手交叉合十问苏晚和杨景然。.
苏晚点点头,“有。”
“我没问你。”医生终于抬手跟苏晚摆了摆手,转头看向杨景然,见他点头,“你平时体检都是在哪里,检查报告中没有说你血液成分出现了问题吗?”
杨景然一脸愕然,“在波士顿都只去一家医院,回国后,就是在你们医院。”
“我看体检报告各项指标也都十分正常,没有什么问题。”
医生听后,看向杨孟霖,“杨总,你也去抽一份血,做个血液检查做一下对比吧。”
孩子做了检查,然后是她,她的检查出来了,又等杨景然,杨景然的检查出来了,又让杨孟霖去做,苏晚不禁心中有一把暗火,语气有些不佳地沉声:“有什么问题,医生你直说就是。即便是猜想,你也不用隐瞒。”
医生看了一眼苏晚脸色的愠怒,也明白她的着急,想了想,轻咳了一声,看神情就知道有些难办,“是这样的,苏小姐,你的检查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呢。”医生把苏晚的检查报告放到一旁,然后把杨寸心、杨言晖和杨景然的检查报告排开,“这三份的检查报告中,血液的成分里多了一种东西。”
医生先是取出杨寸心的检查报告,翻开,指给三人看,“首先,杨寸心的血液里,这种东西的含量最多,而且可以看得出,还没有完全与血液相融合,所以才会在她体内产生反应,让她出现不断地哭,停不下来,甚至把自己的头往栏杆上撞的现象。”
杨景然听到这里的时候,脸色也一下子凝重下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敢往下想。
从一进来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杨竣宇,听到后也像是脑海中有一些零星的片段闪过一般。
“杨寸心,在送往医院之前,一定被人注射了什么东西。我检查过她的身体,在她的手腕处,有一个极其细小的针孔。”医生说到这里,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地说。
“我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也不是很清楚,这个东西进入人的体内还会有什么副作用,我只能保证杨寸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说完后,医生又拿出杨言晖的检查报告,“本来检查杨言晖的血液,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可是在这个孩子的血液里,我发现了一样的东西,但是含量十分的低,低到可以与血液完全融合,甚至可以说是。这个成分已经是血液中自来的一部分。而且我让护士检查了杨言晖的身体,没有发现任何的针孔。”
“所以。”医生把杨景然的检查报告往前推了推,“我之前一直没有跟苏小姐说检查结果,是因为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两个孩子身体有同样的东西存在,可是一个却没有针孔,像是与生俱来,换一个词,就是遗传。”
“苏小姐的检查报告,很正常,没有任何的不对。但是”他翻开了杨景然的检查报告,然后跟杨言晖的放到了一起,手指指到报告中的某一个地方,“你们看一下。这两个数据,杨景然体内的成分明显是偏高,杨言晖偏低,从这份报告上看,可以说是,这个东西,这两个孩子身体里本来就从杨景然身上遗传下来了,但是只是很微小的一部分。”
“毕竟,母体很健康正常。但是杨寸心除了遗传的部分,又被新注射了这种类似于现在暂且可以说是‘病毒’的东西吧。”医生抬起头,扫了一眼四人,问到,“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们明不明白?”
四人之中,反应各一。
杨孟霖是虽然仍旧有些疑惑和不解,但是想了想脸色下沉,一脸凝重地说了句,我去抽个血检查一下,然后就离开了病房。.
苏晚大概明白了其中的严重性,转头看向杨景然,她没有问题,杨景然的身体有问题,那么问题就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杨景然听后,像是遭受到巨大的打击一般,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灵魂,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空洞和木然。
只有杨竣宇一个人皱着没有。看着还在房间的苏晚、杨景然和医生三人。
看到杨景然这副模样,苏晚和医生心里似乎有了什么答案。
不待医生发问,杨景然抬起手放到桌上,双肘撑着桌面,双手交叉合十放在鼻尖,沉默许久后出声,“我不知道,我身体有没有被注射过东西。但是我确实有受到一定的刺激,人会变得暴躁,甚至暴力的情况。”
杨景然不敢抬头,如果说他赶到医院,看到杨寸心叫苏晚妈妈的那一刻,心里是内疚,此时心里更多的是心虚,还有深深地狼狈与绝望。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给苏晚,和给孩子带来这种伤害。他原以为,违背奶奶的遗愿跟苏晚在一起,虽然这些年,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十分短暂,但是至少这几年,苏晚都是他的妻。
他一直觉得,他强制地用私心把苏晚留在自己身边,是他偷来的幸福。就算他一直处在胆战心惊中,有时候甚至做着苏晚与他反目成仇的噩梦,只要跟她在一起,看着苏晚在身边,他依旧甘之如饴。
而到现在这一刻,就像是之前邵丹放弃他的抚养权争取了跟杨孟霖离婚,然后杨孟霖不久就带了沈清和杨竣宇回到杨家的那段时间一眼灰暗,不,比那段时间更绝望。
原来,偷来的幸福,也是会遭到报应的。
可是,如果有报应,为什么一定要落在他和苏晚的孩子身上。该接受惩罚的是他,为什么还要让苏晚和孩子跟他一起承受?
“因为,我在小时候,受到过一段时间的虐待,所以,我一直以为是那个时候留下的阴影。所以,我一直在看心理医生,以为是当时受虐太严重,所以产生了暴力倾向。”
他的手从鼻尖移到额头,如果可以,他希望苏晚永远也不要知道。
可是,以现在的情况,他的这些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既然已经关系到他和苏晚的两个孩子,苏晚有权知道真相。
杨景然的话,让苏晚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嘴,用力地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他说的受虐,是因为当时在游轮上,唐野和那群人,在杀了她母亲后,用对杨景然用刑对她逼问密码的事。
他身上的伤。大多数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有些伤口太深,所以不管时间多久,疤痕都没有办法消除。
他不知道杨景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暴躁的,但是她记得,在他们结婚当天,杨景然突然地抓狂,对她进行了一些身体上的虐待。
那个时候,她只以为,杨景然是生气她答应杨振,对她跟杨振一起算计他,逼他而愤怒。却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当年在游轮上的事,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杨景然没有抬头,可是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侧苏晚颤抖的身体,虽然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他完全能够想到苏晚此时咬着嘴唇泪流满面的模样。
“我所有的常规检查,显示的都是正常,所以我的心理医生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而且,我努力控住自己的情绪,配合心理医生开的药,也一直调整得很好。虽然后来”杨景然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后,说到,“虽然后来回国,也出现过几次情况,但是基本上都还是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苏晚一边听着杨景然的话,一边忍不住落泪。她不禁想起,在杨景然带裴姝宓回梨苑,第二天她跟杨景然提离婚后,吴妈打电话跟她说杨景然喝醉了,让她回去。
他推开书房看到的那一个画面,满地的狼藉,杨景然满身鲜血
她一遍又一遍回忆着当时他的神情和状况,心揪着发疼。
“至于我有没有注射东西,我可以保证我没有的,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是没有的。”杨景然重新抬起头,绷着神情,眸色暗沉下来,“至于,这么多年检查都没有任何问题这件事,我想,我会查清楚的。”
在苏晚十八岁晚上,他回来去见苏晚,为了保护苏晚,却只能单方面挨揍后,他就开始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并且重视自己的身体了。
如果说是以前,他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但是那之后,为了苏晚,他会让自己变得强大。他知道,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能更好地守护她,所以,在那之后,每年他都会去医院检查自己的身体。
平时更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生病,担心在自己生病的时候,苏晚出了事,他没有办法赶去救她,没有办法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在那之后,别说有人给他注射东西,就是近他身都困难。那么肯定不会是那之后的事,那么如果在那之前,他的身体就出了问题,可是这么多年的检查报告却显示毫无异常杨景然越往下想,越觉得背心发毛。
是谁在那么早以前就盯上了他,他觉得有些觉得背心冒着寒气,不只是自己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被人盯上,而是现在那个人又盯上了他的女儿,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如果抽取血样,可以有解决的办法吗?”杨景然看着医生,一脸坚定,“我可以做你们的研究对象,希望你可以尽快找出解决的方法,救我的孩子。”
尽管,杨景然十分坚决,可是医生却是犹豫难办,“不是我不答应,而是,我确实没有这个能力。我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而且这都可以说是一种新型的‘病毒’。是一种完全没有碰到过的病例,我不敢轻易下定论。”
“那就联合各国专家共同研究吧。”杨景然霍然起身,不再理会医生,掏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朝外走去。
杨竣宇看着十分纠结的医生,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难处?”
“这种情况,在孩子父亲的报告出来前,我就已经查过了,世界上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说,即便是要研究,那血样也只能从他们三人中取,两个孩子还这么小,虽然他是个大人,但是至少他能够活着。”
“而且,这么棘手从来没有遇到的问题,当事情变大,甚至被爆出新文的话,别说他,就连孩子就都可能成为实验品。是,你们杨家是大家,就算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不走漏一点风声,我们所需要的时间,还有血量都”说到这里,医生就停住了。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杨竣宇明白后。看了一眼一只手撑着桌子不让自己摊倒的苏晚,那脸色苍白得几乎快无血色。
还不等他说什么,杨景然又突然推开办公室的门,没有走进来,就是站在门口,沉着脸,“保密问题,我会处理。我的身体,不用担心。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找到解决办法。不惜一切代价。”
杨景然就仍旧保持着单手扶着门手,一手握着手机的动作,本来是最简单平常的动作,可是这一刻,他散发出来的气场,硬是让医生感受到一种上位者的气势,还来不及反应,身体立马点头弯腰,连连说:“是,是,是。”
杨竣宇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杨景然,平时,多数,也可以说基本时间,他虽然总是伴着脸,寡言。但是给人感觉还是相对温润的,饶是他指挥人缉毒剿匪这么几年,在刚刚的那一刻,也不由得一怔。准备敬礼说是。
他明明还是平时的动作,就连神情也没有多么的凌厉,但是被他的眼神一扫,就立马有一种肃然的感觉。
而且,杨景然刚刚跟医生说的,不是“你”,而是“你们”。所以说,他刚刚打的那个电话,已经安排好了其他的专家。
杨景然没有理会医生和杨竣宇的反应,看着强撑着的苏晚,阔步上前,揽住她的腰,往自己的身前带了带,给她一个依靠,放柔声音,轻声说,“你放心,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怎么才算没事?
刚刚医生讲的,两个孩子和杨景然血液中含有类似“病毒”的东西这件事已经够她消化;而杨景然刚刚的坦白,更是让她的情绪,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一时间她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又必须支撑下去。
因为,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现在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她,不能再倒下。
即便她努力地想让自己再坚强些,更坚强些,可是杨景然的怀抱,和他熟悉的气息,让她没有出息地靠上去,忍不住哭出了声,“杨景然”
苏晚没有嚎啕大哭,只是紧紧地攥紧他胸前的衬衣,低声地抽泣。可是就是这低低的哭泣声,比起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杨景然的心里掀起的风浪更汹涌。
他知道,她想说的太多,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他知道。她此时的心情太过复杂,以至于,不知道从何言语。他知道,她此时一定很崩溃,即便她现在靠在他的怀里,索求安全感,但是她依旧绷着最后一根弦。
他缓缓地抬起手,放在苏晚的后脑勺,轻轻地揉着她柔软的短发,“我们都会没事的。相信我。”
苏晚抬起头,望着杨景然泪眼婆娑,踮起脚,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项。狠狠地点头。
杨景然感受着怀里的重量,感觉到脖子处的润湿,和苏晚双肩努力抑制的颤抖,也忍不嘴了眼睛,紧紧地环住她。
他紧紧地抱着苏晚,像是要把她勒紧自己的身体里。杨景然在心里跟苏晚承诺着,阿晚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孩子没事的。
而苏晚在听到他跟医生说的话时,也意识到,杨景然会拼尽一切去救他们的孩子,甚至最坏的打算,包括放弃他自己。
在杨景然,和两个孩子,她不能,也不想做出选择,因为她很贪心,希望他们三个人都能够好好地活着。
daisy那边说,各国的专家已经联系好,正坐着最快的那班航班飞往景城。
杨景然一边查着有人更改他检查报告的事,一边照顾着杨寸心和杨言晖,一直陪着苏晚。
杨言晖的情况还好,一切正常,照样能玩能笑。
而杨寸心这边就不是那么乐观,虽然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情绪却反反复复,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到后来不管苏晚和杨景然怎么哄,都不管用,只有注射镇定剂到点滴里输入体内才能让她安静下来。
专家陆陆续续来到了景城,而跟着最后一位专家回来的还有离开已久的杨振。
他风尘仆仆地回来。
杨振回来,不待杨孟霖和沈清说,便抬手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然后脸色十分凝重地把苏晚单独叫到了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