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虽然她不是中医师,也不会诊脉看病,可是打会走路开始就看着身为中医的父亲诊病拿药,家里什么都不多,唯有药材最多,整日浸淫在药香之中,好歹认识不少中药材。.
她确定这碗“补药”没有立即性的致命危险却十分阴损,整碗喝光,喝上三个月便会生育困难。
当年她初经刚来的时候,父亲曾手把手地教过她,也让她以舌轻尝过气味,此药可用来调经但不宜多服。
药可救人,亦可害人,道理就在其中,想来这大少奶奶还没跟自己打过照面就打心底讨厌她了。
接过郭嬷嬷递来的药碗,邵小蓉只喝了半碗,就又把碗推回给郭嬷嬷,撒娇的说:“照惯例,我喝半碗,剩下的给细柳跟似巧。”
她会愿意喝一半,是因为汤药里的确有养神益血的药材,对她现在病恹恹的身体有所帮助,只要不喝多,不仅伤不了身子,反而有益处。
“知道、知道,我的好小姐,你就再休息一下吧。”郭嬷嬷收回碗,转手递给侍立一旁的细柳。
她知道自家小姐怕苦,又想柳大夫给的药小姐都有喝了,那大少奶奶给的就意思意思即可,反正只要对方来收碗的时候,碗是空的就好。
这回刚喝过药,替侯府大少奶奶来收碗的朱嬷嬷就来了,且这次身边还多了一个一样衣着华美、盛气凌人的丫头,以及两名身形壮硕的婆子,一行四人皆眼高于顶,对邵小蓉露出鄙夷之色。
朱嬷嬷眉头一皱。又是刺鼻的药味,这命贱的人怎么老拖着不死,尽给人找麻烦。.
朱嬷嬷是赵无眠正室夫人一征南将军千金席梦芝的陪嫁嬷嬷,其夫亦是家主最得力的管事之一,一家五口都是席梦芝的奴才,从征南将军府跟着入了侯府,在府里小有势力,横着走路也没人敢说她一句不是:“朱嬷嬷安好——”郭嬷嬷、细柳、似巧连忙行礼。
朱嬷嬷没说话,先看了一眼细柳手上的空碗,用眼神示意身边衣着华美的丫头将碗收走,接着态度高傲的说:“嗯,我今天特来替大少奶奶传几句话。”
“不知大少奶奶有何吩咐?”郭嬷嬷问。
没看郭嬷嬷一眼,朱嬷嬷转而嫌恶地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邵小蓉,“大少奶奶吩咐了,若是邵姨娘身子无碍了就赶紧移到秋锦院伺候,府里不要来个没用却反要人操心的小妾,大少爷屋里不能没人,邵姨娘得去榻前喂汤喂药,大少奶奶事多忙得很,她得帮着分担分担,一个低下的商户女儿不是嫁来享福,而是来伺候人的,早日断了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念头。”
朱嬷嬷的一番话是要邵小蓉认清自己的身分,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小妾无论得不得宠皆是蝼蚁命,任人搓揉拿捏,要她死就活不了,两指一搓就没了,灰飞烟灭。
闻言,郭嬷嬷着急的替自家小姐回话,“朱嬷嬷能否替我们姨娘传个话,我们姨娘这身子还没好全,再过三日便去大少爷那伺候可否?”
“什么,还要三天都养了几日还没好全,身子未免太娇贵了吧,还是邵姨娘存心跟大少奶奶过不去,装病不想做事?”朱嬷嬷刻薄的瞪眼。
“朱嬷嬷,我们小姐是真的……”似巧的性子本来就比较冲动,这会儿瞧朱嬷嬷这么欺负人,忍不住插口。.
朱嬷嬷没说话,只看了跟来的婆子一眼,那婆子便上前重重打了似巧一巴掌,见似巧当场傻了,她才冷冷地道:“你这丫头太没规矩,以后这侯府里没有你们家小姐了,只有新进门给大少爷冲喜的邵姨娘,姨娘是什么意思你们。吗?就是我们大少奶奶让她去伺候,她就要去伺候,若邵姨娘的病真好不了,大少奶奶就做主再给大少爷迎一门妾!”
话一落,郭嬷嬷、细柳、似巧几人眼眶都气红了,却无法反驳。
“咳咳。”躺床上的邵小蓉终于出声了,她看着朱嬷嬷,眼神犀利,“那总可以容我梳洗换身衣服吧,用完午瞎我便过去伺候大少爷。”
邵小蓉知道自己的身体其实已经好了大半,她不想郭嬷嬷几个为了她受累,再说,养了几日,她是该认识认识侯府的其他人了,才能好好想想她往后若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她该怎么在这里生活。
不知为什么,朱嬷嬷有些被邵小蓉的眼神吓到,说话的声音小了点,“大少奶奶说了,要邵姨娘……”
“朱嬷嬷知道当初侯府的媒婆是到了多远的地方、寻了多久才寻到邵家这门亲吗?我这才进门没几日呢,要是还得再寻一门,大少奶奶也嫌麻烦吧。”
邵小蓉的语气温温的,但眼神是不容人拒绝的坚定。
这么当面被指出来,朱嬷嬷心中有气,但又想邵小蓉说得的确不错,是以只能暂时忍下,“那好吧,就午瞎过后吧。”转身,她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走了。
同时愤愤的想,没关系,现在就让这贱蹄子嚣张,往后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自己就睁大眼睛等着看。
第2章(1)
致远侯赵梓林有一正妃两侧妃,四名妾室和五名通房,以及多名未有名分的侍婢。
但他的子嗣却不丰,一来是正室夫人朱纤曼善妒,她给侯爷的女人们下了药,妾以下不得怀有身孕,因此顺利诞下的孩子少之又少,仅有四人。
庶长子赵无眠二十三岁,二十一岁才娶妻席氏,在同辈中算是晚了,之前并无通房和小妾,所以亦无子女,其生母是已逝多年的曲侧妃,为侯府老太君娘家的亲戚。
赵梓林并非老太君亲生,她是后来的填房,自己并无所出,将致远侯视为亲生儿子抚养长大,母子间的感情不近不疏,赵梓林还算孝顺,从未有过忤逆。
老太君疼庶长子,事事为他出头,他的事朱纤曼不能做主,一定要老太君点头了才行,否则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没人消受得起。
而世子爷赵无痕是朱纤曼入府三年才生下的心头肉,被宠得有点无法无天了,年过二十还不知道干件正经事,整日眠花宿柳,斗鸡走狗的,纨裤得没人看得起,他屋里小妾十八房,与正妻相敬如冰。
同样被养得骄纵的是嫡女赵无双,今年十八岁,尚未许亲,是世子爷的同胞妹妹,朱纤曼生她时大失血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有孕,一子一女是她最大的遗憾,她想要更多的儿子好稳固她的地位。
十六岁的赵无瑕是妾室所生,她的出生是意外,当初她的娘是朱纤曼身边服侍的丫头,一日被侯爷看上了眼拉了入房,此事朱纤曼本不知情,一直到丫头的肚子大到藏不住,朱纤曼一度要将她母亲杖击致死,是老太君出面才保下她母亲,并抬了名分。
赵无瑕很感激老太君的救命之恩,自然而然也和赵无眠走得很近。
嫡生的自成一派,庶出的兄妹互相扶持,在侯府中形成两派,暗地争斗。
只因侯府内有传言说赵无眠的生母?绮萝才是元配,他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世子一位该留给他而非赵无痕。
是当年的赵梓林为了攀上和亲王朱德昭这棵大树,不顾老太君反对,贬妻为妾改娶和亲王之妹朱纤曼,当时赵无眠已出世,却硬生生地由嫡变庶,为此曲绮萝心中大恸,大病一场,拖了数年,最后哀莫大于心死,被赵梓林的无情无义伤得肝肠寸断,吐血而亡。
而赵无眠虽有老太君撑腰,如今重病卧床,也没得到多少关心。
“……咳、咳、咳……咳咳……咳……”
药味,刺鼻的药味。
四扇窗户紧闭的屋内没有流动的风,只有教人透不过气的沉闷。
闷闷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彷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白玉紫檀雕鸳鸯比翼十二折屏风后,一名气若游丝的俊雅男子面色苍白地躺在锦榻上,锦被半盖在身上,他一手拿帕子捂着唇咳个不停,侧身猛地吐出一口刚喝下不久的汤药,秽物溅上伺候丫鬟的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