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嗯!”邵小蓉轻颔首,表示知情了。.
刘姥姥进大观园,对什么都新奇,而邵小蓉一踏进锦绣堂的印象是——
丫头、丫头、丫头、丫头、丫头……左边一个容貌秀丽的紫衫丫头,手约十五、六岁,右一个青衫绿裙的小丫头,眉目端正,大概十二岁左右,在洒扫院子,前头又是一个丫头,居然才到她肩高,不到八岁吧!正吃力地提着八分满水桶……
婆子、嬷嬷不算,她用眼角瞄了一下,粗略一算有二十几个丫头,从六、七岁到十七、八岁不等,看得她眼皮直抽,很想大骂剥削童工的有钱人,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也买卖!
彷佛看出邵小蓉在想什么,赵无眠淡淡的说:“这些丫鬟多半是家境贫苦才得卖身,侯府买下她们,是给了她们一条活路,却也不能养吃白食的。”
“可总能派点轻松的活给那些手纪小的啊。”她咕哝了声,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讲话得小心些。
“你是没见到其它院子还叫丫鬟清理池塘,跪地洗石板路。”赵无眠戳了下她额头,“祖母心善,这儿才收留这么多小丫鬟,免得她们被欺负,在这里可比在其他地方好多了。”
这句话倒是让邵小蓉安心了些,本来还以为老太君不只严肃,还是个会剥削人的可怕老婆婆,她怕她到时候会不知死活的呛对方。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被老太君的大丫鬟领到厅内,就见老太君已坐在主位,邵小蓉瞬间又紧张起来。
“你就是邵姨娘?”
听着略带沧桑的老嗓,一那心七上八下的邵小蓉规矩地行了个礼。.“是的,老太太,我是蓉儿。”
“呵……呵……这声音挺娇软的,糯糯的真好听,你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穿着绣吉祥纹暗青色缎衣的老妇人呵呵地笑,握着雪墩小手就不肯放,端详了眼前小脸,满意地直点头。
“是,给老太太请安。”礼多人不怪,她又中规中矩地福了福身,水汪汪的大眼闪着可人的娇憨。
“乖,是个懂事的,我看了就喜欢。你别怕,瞧你这手冰的,肯定是吓出来的吧。”瞧这双眼睛生得多好,干干净净的,像泉水洗出的黑玉珠子,澄净无邪。
“我的好祖母,你别赞她了,她猴儿似的淘气,孙儿都快拿捏不住她,都要爬上天作怪了。”赵无眠摇头数落着,但口气是欢喜的。
“才不是呢!我很乖,老太太你要多疼疼我,大爷总说我调皮,可你问问他一天笑几回,蓉儿一开口他就笑,蓉儿都成了他的开心果!”邵小蓉装出很天真的表情,和老太君心中最宠的大少爷争宠。
是不是开心果倒是有待商榷,不过她一开口说了两句,向来温雅守礼的孙儿果然笑得露出白牙,一脸宠溺地望着没大没小的小淘气,老太君的心里也笑开了,对这位讨喜的福星多了喜爱。
只要对她孙儿好的她全无保留的喜爱,疼孙儿,也疼孙儿所喜欢的人,她这把年纪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唯独操心自家侄女留下的这块心头肉。
“是,疼你,哪有不疼你的道理,我要是给你摆脸色,换这小子跟我闹了——”
两人和和乐乐的,她看了也欢快,人老了,就想看子孙绕膝的热闹景象。.
“老太太咱们不怕他,我跟你才是亲祖孙,他是外人,他敢闹你我给你撑腰,咱们用牛筋弹他耳朵。”她嘟着嘴一副孩子气的模样,瞪大眼睛装气愤。
老太君一听,笑得前俯后仰,搂着小丫头直称是妙人儿。“你这顽皮的,还用牛筋弹耳朵,难怪眠儿要我别赞你,真给你梯子都要爬到天上摘蟠桃了。”
“摘了蟠桃孝敬老太太,让老太太青春永驻,延年益寿,寿比彭公活到八百八十八。”她接得顺口。
“你哟!真会说话,逗得我老太婆都要笑出眼泪了。”老太君笑呵呵地以帕子拭拭眼角,嘴都阖不拢。
人和人的缘分很奇妙,有的刻意逢迎,早晚请安,奇珍异宝拼命送,装贤慧、摆笑脸地来讨好,可是千般好、万般好,没眼缘就是没眼缘,怎么也不入了眼,反生嫌隙。
朱纤曼刚嫁进侯府时,也扮过一阵子贤媳,晨昏定省,还伺候婆婆进食,可是老太君嫌她假,要她别再来了,后来的席梦芝更惨,老太君只看了她一眼就说了句“不安于室的”,她就再也进不了锦绣堂。
人的心真不真不用嘴巴说,眼睛一瞄就看得出,邵小蓉一进到正屋,老太君一双眼就亮了,没来由的瞧她顺眼,再听见她软糯软糯的唤声老太太,她的心就软成一汪水了,真当她是亲孙女看待。
“好祖母你不知道她那张嘴特别会说,简直是泡在蜜罐里,一见你对她好嘴就甜得满嘴蜜,哄得你掏心掏肺的宠她。”赵无眠佯装恼怒,怪罪小妾行事无状,却更像在夸她。
“嘴甜好,人甜心也甜,来,祖母问你,旁人都规规矩矩地喊我一声老太君,就你这械蛋,老太太、老太太直唤,没人教你府里的规矩吗?”她的话里没有责怪,只有浓浓的温情。
一句械蛋,邵小蓉想起“前世”的外婆,眼眶就红了。“老太太慈眉善目,像庙里的菩萨,我姥姥在我小时候带我去拜菩萨,指着最大的一尊说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保佑我平安长大,老太太和菩萨一模一样,我喜欢你。”
听完她的话,老太君动容地拭泪。>“你这孩子呀!怎么就那么让人揪心,乖,祖母疼你。”
“老太太……”爸、妈,你们过得好吗?有没有为女儿伤心难过。邵小蓉思念着未能尽孝的父母,一直以来因为必须坚强求生而压抑的伤心全宣泄出来。
“好,别哭了,祖母这戴了二十几年的佛珠给你……咦!这镯子……”好眼熟。
老太君褪下戴了多手的紫檀香珠,正想套上细白小胳臂,不料被子一撩高,似曾相识的玉镯便落入她眼中,正有些恍神地想着在哪见过时,一旁的孙儿解了她的疑惑。
“祖母,那是我娘亲的凤纹玉镯,我给了蓉儿。”
第8章(1)
“你给了……小蓉儿?”
血玉麒鳞佩和银丝缠翠凤纹玉镯是一对的,是当年兵马大元帅曲向天和妻子的定情信物,表示夫妻情牵一世,如树与藤纠缠在一起,以血玉起誓,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无怨无悔。
后来他俩亲手将年少时的定情信物当传家宝传给最宠爱的长女齿绮萝,希望她和她的夫媢赵梓林能与他们一样恩恩爱爱,至死不相离老太君曲榆英是曲向天堂伯父的女儿,论辈分要喊曲向天一声堂兄,但实际上住得远,彼此往来并不密切,直到曲绮萝嫁入侯府才走得近。
但是谁也料不到致远侯赵梓林狼子野心,他是为了夺得曲大元帅手中的兵权,能够号令五十万大军,于是牺牲婚姻,装作深情款款地哄骗6绮萝下嫁。
在没拿到兵权前,他确实是温柔多情的好丈夫,陪着她吟诗作词,弹琴作画,让她以为有此夫婿是她今生之幸,夫妻情深再也没有遗憾。
可是在对北夷一役,负责押送粮草的赵梓林却迟迟不至,大元帅苦守三个月终于弹尽粮绝,被北夷大将一举攻入驻防地,他饮恨割颈自尽以谢君恩。
曲向天一死,赵梓林就露出狠绝嘴脸,先是联合和亲王收了曲向天麾下的大军后,又娶妻朱氏,再则逼迫曲家从戎子弟解甲归田——
父亲枉死、母亲殉情、亲族离散、夫婿绝情、新妇蛮横无礼,遭受一连串打击的曲绮萝杠不住了,魂归离恨天,留下稚儿赵无眠,她用死来向曲家族人赎罪。
“祖母认为不妥吗?”给了之后他才自觉轻率,娘亲遗物该征求老太君同意,毕竟是他祖母。
“好,好,没什么不妥,小蓉儿我喜欢,她一看就是个有福的,给了她也好过被那对狠心的婆媳夺了去。”老夫人对朱纤曼、席梦芝两人全无好感,一提到她们就没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