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董氏自信满满的扬唇,“太后一向宠娘,我多跟她磨个几回,总会点头的,太后的心很软。.”
“真的吗?”她面上忧色一扫而空,露出晴色。
董氏肯定的头一点,“娘就你一个女儿,还能把你往火里推吗?倒是你要开始选哪一户人家的公子,是盛国公府的三少爷,还是文宰相的长子?今年的新科状元也不错,准让你挑花了眼……”
但她错了,堂妹再亲能亲得过亲儿子吗?
头一年,董氏还能以女儿尚未及笄来搪塞,言明女儿年纪尚小,还不宜谈论婚事,而且秦王也要养伤,他伤得太重了,没把身子养好如何娶妻入洞房,他连床都下不了。
到了第二年,成清仪十六岁了,那时秦王真的好不了了,他戴着鬼面具遮住被毁容的半张丑颜,坐在轮椅上,一副颓然无生气的模样,看得太后心疼儿子心疼得不得了,她有意无意的向董氏提起,该办件喜事冲冲晦气,把不好的事都冲走。
董氏顿时慌了,又借口女儿病了拖延婚期,亲自把女儿送到别院养病,这一养又是一年半载的。
如今成清仪都十七岁了,再不嫁就老了,她自个儿对婚事也着急,可是她压根不想嫁腿残了的秦王,她认为自己值得更好的。
“蕙娘,你想让哀家等多久,别仗着哀家的宠爱就不把皇室宗亲放在眼里,月湖早过了该当爹的年纪,你想让他把儿子当孙子养吗?”她能容忍这堂妹恃宠而骄,却不许她一脚把龙子凤孙踩进泥里。
“太后,臣妾也有苦衷呀!仪姐儿自从去年病了一丑,身子骨就一直不太好,一起风就犯咳,站得太久便头晕目眩,天气一冷全身的毛病都来了,臣妾也很苦恼,担心她没法好生的照顾王爷。.”
真是个废物,老不死,平白拖着别人跟他一起活受罪。
董氏心里的怨气也不轻,她早盼晚盼,盼着秦王快点死,她才好为女儿另寻门好亲事,早日嫁人生子,成就美事。
可他就是不死,拖来拖去地一年又一年,拖到黄花菜都快凉了,她正值芳华的女儿还待字闺中,没法光明正大的择婿,只能苦熬着,夜夜垂泪到天明。
昔日的良婿变成今日的废材,她有说不出的苦闷,当着丈夫、长子的面只能苦笑,无法回答他们为什么还不让姐儿嫁,想留她一辈子吗?
父子俩都太耿直了,学不来背信忘义那一套,丈夫在礼部,儿子是国子监学生,两人平日都少在府中,自然察觉不出她的为难。
“既然身子不好就送到慈云庵休养,庵主静云师父擅长女症,就让她给仪姐儿诊一诊,若是调养半年还不见起色,那就病故吧!”太后低垂的慈目中冷意骤起。
董氏一听,惊呼出声,“病……病故?!”
“月湖是堂堂亲王、哀家的亲儿,难道要等你家一个病恹恹的药罐子?”太后面容冷然,笑不达眼。
“可是太后,臣妾之女并无过失,她只是身子骨略有小恙……”她想趁机提出退婚,但是……
太后冷笑地抬眸一睇,“是小恙还是不想嫁呢?要哀家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吗?你我心里有数。.”在宫中浸淫数十年,她还看不出这点鬼祟?她只是不想点破罢了,给娘家堂妹留点颜面。
可是真要给脸不要脸她也不会客气,侯府千金是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皇家看得上她是她的福分,还敢推三阻四的嫌弃超品亲王,这心得有多大,她呸!
董氏一惊,“太后……”
“闭嘴,哀家懒得听你废话,六月十三是好日子,让你女儿尊荣出嫁,否则……哀家赏你一口楠木棺材,送你女儿入土。”敢在她面前耍猴戏,简直是不知死活。
“什么?!”
董氏被架出太后寝宫,原本她还要跪求太后宽容,但是没理会她的太后只一脸不耐烦的扬手,让两名颇有气力的宫婢一左一右将人架起,她看也不看一眼地让人拖走。
不敢相信向来对她宽厚的太后会如此待她,在宫门外上了马车的董氏仍有些回不了神,略显失魂落魄,她想破头也猜不到太后为何不再疼宠她了,一下子翻脸无情,半点面子也不给。
一直到下了马车,她的脚踉跄了一下,有点发软,在丫头、婆子的搀扶下才走回正院。
本来她想着没什么关系,大概太后今儿身子不太爽利,她过两日再进宫向太后请安,她们可是堂姊妹,同样姓董,难道太后真敢赐死臣子嫡女,全然不顾娘家人的感受?
可是一想六月十三至今不到三个月了,万一太后真铁了心呢?到时她想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女儿去死。
越想越心惊的董氏整夜睡不安稳,翻来覆去的没得好眠,扰得丈夫一挥袖去了姨娘屋里,与美妾翻云覆雨一番。
气得牙痒痒的董氏心口难受又没辙,她连个诉说的对象也没有,既气恼丈夫的冷漠对待,又心烦女儿的婚事,两相煎熬之下,不到三天光景她看起来像老了好几岁,黑发中夹杂着几根银丝,老态明显。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只好找上女儿商量。
“什么,太后她老人家……居然……”那般有违天良的事怎么做得出来,太后仗势欺人!
成清仪只想着不想死,没想过太后是后宫第一人,只当太后是寻常人家的老太太,凭什么仅凭一时的喜怒就要人家的命,秦王都废了还要逼人嫁。
“仪姐儿,看来是避不开,我们胳臂拧不过大腿,还是得早做打算。”皇权比天大,争不过。
“娘,你这是要害女儿呀!不是说万事包在你身上,小事一桩,叫我别放在心上,如今你又要我妥协,你自个儿说说秦王那样我能嫁吗?成了残废又一张丑脸,女儿看了就作呕,哪能同床共枕。”她连碰都觉得恶心。听到女儿的责怪,董氏难过在心头。“娘也想让你一生顺心顺意的过呀!可这桩婚事是我们去求来的,若秦王未出事的话,你早就是秦王王妃,说不定孩子都抱俩了。”
明明是一件喜事,怎么变成抛却不去的恶梦,秦王的俊美成了传奇,而对她的女儿来说是可怕的深渊。
“没发生的事你说来干什么?反正我不嫁,死也不嫁,你要是再逼我,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在梁下。”她才不会委屈自己去当丑八怪的王妃,她的丈夫必须英挺俊朗,能文善武。
蓦地,成清宁想到容貌不下秦王的九皇子,在皇室人当中,也只有他年近二十尚未有皇子妃,聪明机智,能言善道,他母妃是目前正得宠的贤妃,如果是他,配得上她。
眼前的婚约还没解除,她就想着别人了,自以为有太后当靠山,她想挑谁就能挑谁,上至皇子,下至满朝文武百官,她看中了就能嫁,就像她娘当年一样,没人能拒绝。
“好,好,好,别恼火,不嫁就不嫁,娘就真的舍得逼死你吗?你是娘的心头肉呀!”她比女儿更不想她嫁,一个不良于行的女婿,她走出去还有脸做人吗?臊都臊死了。
以前是块香饽饽,董氏母女争着要抢到秦王这块大饼,不惜请太后下懿旨也要抢来这份风光,如今秦王成了抛之而后快的废渣,两母女倒是目标一致的想甩手,唯恐被黏住不放。
其实哪需要她们费心,只需上一趟秦王府,已久不见人的皇甫桓肯定二话不说的允了她们所求,此时的他根本无心婚姻大事,门可罗雀的秦王府已失去往日荣景,连他本人也足不出户,恍若死人般郁郁终日。
“那娘准备怎么做?万一秦王府真让人上门迎娶,我们总不能让他们空轿而返吧!”得有个现成的新娘子。鱼目混珠。
“娘也正头痛着,只剩下三个月不到了,还得备嫁,你的嫁妆娘是早就备妥……”十里红妆跑不掉。
“我不嫁!”担心真被塞上花轿,成清仪赶紧出声,摆出一副宁死不从的贞烈样子,谁也不能逼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