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摧花
第一百二十二章 摧花
凌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一小盆开着暗红色花的兰草,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
“这是娄山红,很名贵的。这开得这么好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南之易先是跟她解说,接着又看向吴应国:“娄山红在北边想要养活,不容易吧?”
潘多拉魔盒一打开,吴应国开始滔滔不绝:“我们这科培组娄山红,虽然目前规模不大,可是,从最初的三苗,到现在有三十苗的数量,别看增加得慢,可着实不易啊!不过,辛苦也有回报,这娄山红的价格从三年前的三十万还一株难求,到现在不到二十万一株,对于兰花爱好者来说,是个了不得的进步!”
南之易连忙点头称是,仿佛得遇知音的表情,而吴应国满脸矜持又自得的笑,仿佛夸兰花就跟夸他孩子一般。
等夸够了,南之易抚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师兄正在培育素冠荷鼎,似乎有点心得了。不知道吴所长有没有兴趣,也引进几苗试试手?”
吴应国面上有些为难的表情:“素冠荷鼎单苗价格有些贵,花娇贵不说我们这里气候也不对,所里怕是不会同意。”
南之易却眯着眼睛一副怂恿的表情:“怕什么,我师兄之前还问过我有没有兴趣的,单苗五十万一株。我粗手粗脚实在养不来兰花,如果吴所长你们有兴趣,我倒是可以牵个线。要是养出一株好的,去年那样在博览会拍出千万以上的单价,什么都值回来了。”
土鳖凌俐听得直咋舌,面前这说不上好看的兰花就要十几万一株了,而南之易随随便便拉皮条一般,把名品兰花说得跟菜市场里捡菜叶子一般的好弄。
不过,吴应国好像被说动了,有些犹豫,又有些跃跃欲试的表情,嘴唇一张一合的,似乎在权衡着利弊。
凌俐低下头偷笑起来。看来,南之易也不是白做工,绕了一个大圈子,最终把利益摆在桌面上,把看起来似乎很喜欢兰花的吴应国,逗得心痒痒的,目的大概就是要找出柯鸿生吧。
纠结了好半天,吴应国终于有些遗憾地回答:“还是算了吧,素冠荷鼎,实在不好养。”
好久没说话的田正言,看了眼手机,忽如其来的一句:“吴所长,所谓素冠荷鼎,是什么?”
这一下子又戳中吴应国的G点,转过脸对着田正言开始科普:“素冠荷鼎是莲瓣兰,有一荷、二素、三奇的说法,数量极其稀少,集合了莲瓣、素心及叶型草三大精品兰特点于一身……”
他正在如数家珍,却听闻导游妹子妹纸一声尖叫。
等众人回过头,发现南之易手里念着一串娄山红的花苞,皱着眉头似在自言自语:“怎么这季节也能染上白绢病?”
说完,手一伸又掐断一株:“啊!这株也感染了!”
接着,众人眼前一闪,第三株娄山红被辣手摧花……
凌俐惊呆了,嘴巴圈成O字。这弱鸡,摧残起娇花来,倒是身手敏捷超越光速嘛!
吴应国大惊失色,凑过去一看,痛心疾首的表情:“这不是白绢病,这是娄山红特有的斑点,南教授,你怎么、怎么……”
他嘴唇颤抖着,再说不下去,看着最引以为豪开得最漂亮的三盆兰花遭了毒手,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一般。
南之易则捻着花满脸尴尬:“啊,我对兰花见识不够,还以为是白绢病来着。抱歉了我学艺不精,让您见笑了。”
末了,把那从中央掐断的花苞插回盆里,刚才拈花一笑的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对着吴应国一笑:“误会啊误会,我怕真菌传染所以马上掐掉,吴所长,您不介意吧?”
吴应国脸憋得通红,终于忍无可忍马上就要发火一般,南之易却敛去浅淡的笑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身扬长而去。
回去的路上,想起吴应国的憋屈,凌俐忍着笑走了一路。
就知道南之易怎么会忽然做起官样文章,原来是靠那什么什么兰分散吴应国的注意力,之后下了狠手,毁掉三棵价值不菲据说是其中品相最好的兰花,拍拍屁股就走掉。
而且,他临走前那一眼,充分发挥了自己长相凶恶的优势(?),把吴应国盯得竟然打了个哆嗦,真是要多怂有多怂。
一上午的憋屈终于发泄出来,凌俐心头一阵畅快,仿佛肚子都没那么饿了。
等挥着手跟一张苦瓜脸的吴应国告别,南之易转过头就幸灾乐祸的一阵笑,接着看向田正言:“怎么样?有结果吗?”
一直沉默寡言的田正言抬起头,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找到了,走吧!”
说完,拿出手机点开导航,输入一个地址后递给司机:“朝这里去。”
司机看了看地址,抬头一句正宗海东话“我知道这地儿,不用导航”,之后正要发动引擎,南之易却突然“啊”地大叫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看他满面肃然的神色,大家屏佐吸等了半天,结果他放低声音带着胸腔共鸣的一句:“饿死了,宝宝要先吃饭再做正事。”
众人绝倒,这一本正经拿播音腔装傻卖萌的,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汽车七拐八拐开入一个小巷子,在一排连绵的青砖瓦房前停下。
凌俐下了车,脚下踩着有些湿滑的青石板路,眼里都是斑驳的墙壁,有些恍然。
想不到,这距离海东梳的不远的地界,竟然有这样古旧破败的建筑。
从园区出来,他们一行五人随便找了家本地餐馆,在南之易不停的抱怨声中,一顿饺子面条下肚,将将就就填饱肚子,之后经过两小时的车程,才到了眼前这破破烂烂的小镇。
司机守在车上,他们四人下了车,等跟着导航转过几个弯,南之易忽然眼睛一亮,立在原地对着十米开外的一个背影喊道:“柯鸿生,可算找到你了。”
十几分钟后,被抓个正着的柯鸿生与南之易面对面坐着,低头垂眸,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与他们相隔几张桌子的凌俐满脸的好奇,止不住扭过头往那方向瞟。
柯鸿生这名字算是挺正气,然而这人却是五官说不出的别扭,身上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猥琐气质,让人第一印象就很不好。
哪怕知道以貌取人不对,可除去五官不正以外,这人眼神也闪闪缩缩的,很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感觉。
凌俐皱着眉想了一阵,心底有些了悟。
难怪南之易这个脸盲在长达五年时间也没忘记这个人,就凭柯鸿生这独树一帜的气质,自然不会像她凌俐,如果不努力给自己加加戏,分分钟泯然众人矣,比玻璃还透明。
就在她扭得脖子都有些发酸的时候,田正言敲敲桌面:“别看了,看再久也看不出朵花儿来。”
凌俐“哦”一声转过头,当看到对面田大牛五官清俊模样周正,哪怕他脸上的表情不那么友好,也觉得心里舒服极了,眉头也舒展开来。
果然,颜值即正义。
凌俐尖着耳朵努力想要听清远处若隐若现的谈话声,终于忍住想要回头再看一眼的念头,好奇地问沉默异常的田正言,问:“你们怎么知道柯鸿生在这里?他不是故意藏起来吗?我还以为要蹲好多天才蹲得到他呢。”
这倒是实话实说,早在温室里百无聊赖与群芳作伴的时候,凌俐就暗自下了决心要打持久战,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排除万难蹲到柯鸿生取了证再回家。
田正言勾起嘴角一笑:“怎么可能打无准备的仗?早在我们出发前,我就委托这边的学生找了可靠的私家侦探,这老小子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中。”
凌俐一头雾水正要发问,田正言先解开了她的疑惑:“这里是山崎种业的地盘,到处都有眼线。刚才那生态园区,也有山崎种业投资的份额。
还有,你以为他们没有盯着我们吗?早在阜南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我们要来了,怎么可能让我们轻轻松松?今天直奔那大温室去,只不过掩人耳目而已。”
讲到这里,他视线向左右一看,接着压低了声音:“还有后招的,你等着看吧。”
凌俐不知道他讲的所谓后招,是他们这方的,还是山崎种业的。忽然想起田正言刚才说的到处都是耳目的话,一时间有些害怕隔墙有耳,哪怕心里 一万个疑问,也把嘴巴锁紧,低下头静静喝茶。
过了几分钟,南之易起身走向他们,敲了敲桌面咧嘴一笑:“都说好了,你们去取那什么什么证吧。”
凌俐一愣,回头看看坐在桌前低头垂眸的柯鸿生,有些惊讶:“你说服了他?”
南之易很不耐烦:“你怎么老是明知故问?长脑袋是用来显高的?”
莫名其妙又被他怼了一通,凌俐也不敢回嘴,只默默看了眼对面的田正言,眼里全是躺枪的无辜。
南之易丝毫不管凌俐拿眼神告状的举动,一脚轻踢在田正言的小腿上:“快去,早做完早收工,海东这干冷干冷的天气,我可受不了。”
等被田正言拎着领子坐到柯鸿生面前了,凌俐后知后觉意识到,天上掉下来砸中她的两亿植物新品种转让纠纷合同案、名誉权纠纷案,第一次取证正式开始。
田正言坐在她旁边,转头吩咐她:“录音笔拿出来。”
又叮嘱另一方的杨千帆:“小杨,做好证人证言记录。”
杨千帆从公文包里摸出MAC严阵以待,凌俐在包里掏了好久,也没找到印象中那细长冰冷的一团金属。
一时间陷入尴尬的沉默,三双眼睛注视下的凌俐额头微微冒着冷汗,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一句:“好像……忘记带录音笔了,怎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