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脱困
那领头的汉子眼珠一转,与身后的几人交换了眼神,慢悠悠说着:“我们也不为难你,把我们空置稻田一两年的钱补了,我们就放你们走,要不然的话……”
他捏着拳头狠狠地在南之易面前一比划,又斜睨了凌俐一眼,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得凌俐心里一紧。
不过,只愣了一下,她就急急出声:“你们怎么能这样无赖?卖给你们种子的是山崎种业,去年因为绝收山崎种业已经补给你们了,不种地也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于情于理,跟南老师半点关系都没有,怎么还来赖上南老师?”
那男人却一副无赖的模样:“不管,我们只知道是谁研究了种子来害人就够了,正好你们送上门来,可不是老天有眼?”
见说不通,凌俐她转过头,忿忿不平的声音:“南老师,我们报警!”
她话音刚落,包已经被人拽了过去,南之易也被几人上前来,把手机从兜里收了去。
南之易无奈摇头:“粉妹,我说你是智障你还不服。要报警你也悄悄报啊,跑到别人面说我要举报你,找打吗?”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后的人推了个踉跄:“这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走走走,找个地方关起来,免得一溜烟又不见了。”
凌俐见这帮人开始动手了,忙一步上前推开那动手动脚的人,又叉着腰护在南之易跟前:“你们想要干什么!非法拘禁也是犯法的。”
南之易从她身后探出头,哭笑不得地说:“粉妹,你能一个打十个的话,就继续普法吧!要不就快收了神通,这群石头可不受法治之光感化!”
凌俐一时被他气昏了头。
南之易在这件事上,实在太冤了。然而自己紧张得要命,害怕对方一言不合就揍人,为他强出头打抱不平的,结果南之易不但没往心里去,还老站在她的对立面,帮着对面的刁民对她花式嘲讽的,真是一腔热血喂了狗。
一股热血冲上头,凌俐怒气冲冲对着那领头的人开启嘲讽模式:“我看你四肢还算健全,也不呆不傻,结果正事不做跑来讹钱,要饭都要得简单粗暴。”
接着脑袋抽了一样,作势打量那人两眼,嘴里阴阳怪气起来:“难怪刚才说什么妓男,想必是懒惯了四肢退化,只好开发服务行业。只不过看你这外形,离赚钱有一段距离啊!”
汉子本来就是带人来堵他们而已,一直也没什么过激的行为,这一下被凌俐刺激到,大怒道:“你说什么?”
接着,举起了棍子就要敲下来。
凌俐听着那呼呼的风声,这才醒神过来,心里直呼糟糕。
自己最近怎么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明明知道说出去会惹到别人,还偏偏忍不住心里一股怨气。
眼看着面前那人手里的棒子落了下来,凌俐下意识闭上眼。
呃,冲动是魔鬼,这一时兴起非要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下争口舌之快,惹来飞来横祸。
可一声闷响以后,棍子却没有落在她身上。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甩着手疼得呲牙咧嘴的南之易,有一时的愣怔。
南之易看从手背迅速延伸到肘上的一道痕迹,声音止不住的冷意:“打我就算了,打人家小姑娘算什么回事?还有,一下手直冲头去,为点钱而已,至于闹出人命?”
那汉子刚才也是一时气昏了头,一想起刚才那棍子要是没南之易手快一挡,直接落到眼前这瘦瘦小小的姑娘头上,还真不知道会怎样。
要钱是要钱,可要是真伤了人,怕是没那么轻易脱身的。
南之易看他眼里有了些惧意,马上趁热打铁:“想要钱就坐下来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伤了人,你们一分钱拿不到还得倒吐。”
之后,两个大叔提着锄头守着他们俩,那群人围在一起嘀咕了一阵,终于决定把他俩先押去村委会的办公室。
而南之易转过头看着凌俐苦笑:“粉妹,看到了吧,他们是真敢动手的,你别说了,别惹祸上身,一切有我。”
村委会里,凌俐一人被隔离在一个小屋子里,被簸箕大妈严厉看守起来,愁眉苦脸地叹着气。
而隔壁房间里吵吵嚷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大概是南之易在和一群村民商量着补偿事宜。
一个小时后,随着一阵哐哐当当的响,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凌俐见到了南之易。
他立在门口,揉着已经开始发青的手腕,对着她说:“走吧粉妹,回去了。”
他身后,还立着两个警察。
显然当前的画面出乎凌俐的预料,她眨巴着眼睛傻乎乎一句:“怎么回事?”
南之易歪着头看她:“早在我发现你丢了回来找你的时候,就报了警了。”
原来,刚才那一番讨价还价后,一群人逼着南之易签了张两百万的欠条。正觉得大功告成准备放人的时候,警察找上门来,闹事的刁民虽然人多一些,可毕竟只有十来个,还是不敢跟警察正面怼的。
毫无悬念,在警察的督促下,刁民放人。
刚才那零头的黄牙汉子正垂着头接受着警官的教育,而其他闹事的人,也三三两两准备离去。
一名四十左右微胖的警察走过来,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南之易:“南教授,这是他们逼你签的欠条,请您处理好。”
凌俐凑了个头过去看到欠条上面两百万的金额,瞪大了眼睛:“你们还真敢开口!”
警官又转头向南之易:“南教授,除了逼迫签欠条以外,他们还有没有其他过激的行为?”
黄牙汉子一听这话,立马转过头来,有些心虚地瞄了眼南之易的手腕和手背。
南之易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笑笑说:“还搜走了一个包,和我的手机。”
又用一个眼神和微微摇头的动作,让愤愤然还想开口的凌俐,把告状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没几分钟,他们的东西就交还到手里。
凌俐翻了翻自己失而复得的包,发觉钱夹里的几百元钱不见了,咬着牙正要追上去理论,被南之易一把拖了回来,轻轻在她耳边说着:“只来了一辆警车,别把那些人惹急了弄到出不了村。”
被他一提醒,凌俐想起刚才自己一时冲动惹的祸,只得放弃。可还是气不过,恨恨地盯着那帮子人,压低了声音:“这帮强盗!”
说完,她忿忿不平转过头,可一对上他的眼,抱怨的话忽然说不出口。
他平静的神色和眸子里的清澈,仿佛带着些抚慰的力量,让她躁动愤懑的心,一瞬间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她垂下头,声音也冷静很多:“你怎么这么傻?这神木村最多几十户人家,两百万,一家人分几万十来万,这样狮子大开口你也答应了?要是警察不来怎么办?”
南之易心情却是一点都不受影响,笑着说:“你怎么乱了?好好想想,被胁迫下签的欠条,能作数吗?”
凌俐被他一提醒,忽然间也明白过来。
正所谓关心则乱,倒是把欠条成立的要件给忘记。
没有转款凭证,没有经济往来,没有合同,这个欠条缺乏事实要件,权宜之计而已,一旦脱身以后,自然是不作数的。
南之易这个法盲都能一眼看穿的事,她居然看不透。
她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又带着些懊恼说:“你还是傻,干嘛要回来?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他继续勾着嘴角:“傻粉妹,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凌俐还在呆呆地揣摩他这句话是几个意思,南之易接着一句:“没你的手机导航,我该怎么回家?”
“哦。”她悄悄翻了个白眼,一点点的感动瞬间全部消散。这一番总算有惊无险,凌俐看了看远处晒坝上停着的警车,说:“走吧。”
南之易却望着更远处空空的稻田,话锋一转:“虽然那张欠条做不了数,不过,该赔的,我还是会赔的。”
她傻傻地张大嘴巴:“品优千号不是你卖给山崎的,农民手里的种子也不是你推销的,种地的也不是你,让天老爷连续高温又阴雨连绵的,也不是你。跟你完全没关系的事,凭什么要赔?”
南之易摇着头,垂着眸子声音低沉:“我很理解他们为什么那么生气。我第一次经历试种失败那次,看着三十几亩的稻子灌浆失败,只能全部割了去喂猪。那割稻子的声音,跟割在我心口上一般,别提有多疼了。”
凌俐一下子默然,以她常败将军的头衔,自然是知道失败的滋味不好受的。
而且,与她输掉小官司不一样,南之易专业上的失败,是看着一片片的良田颗粒无收,动辄成百上千万的损失,关乎着一大群人大半年精力和心血的投入,必定更加难过。
“水稻这玩意,曾经是我的命,现在虽然不搞这个了,可毕竟绝收的事情因我而起,如果我当缩头乌龟躲在你和老田身后,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他还在继续发表着感慨,凌俐倒是渐渐想开。
南之易不缺钱,也不在乎钱,个人价值更是能抵成百上千个凌俐,他如果真想要花钱买心安,也就随他去吧。
毕竟,保持快乐纯粹的一颗赤子之心,比他抱着一堆钞票不放,重要得多。
警车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南之易低头看了看她受伤的脚,似乎有些关切的目光:“你还能走吧?”
不知为什么,她脑袋里忽然冒出那场的大雪里祝锦川背着她走了几百米的桥段,忙摇着头说:“能走,不用你背我。”
南之易张大嘴巴:“你想得真美,我凭什么要背你?你那么能的,一个人堵着十几个人不后退一步,只怕两条腿断了还能双手倒立回去,我这小身板可背不动钢铁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