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姑娘……”听她这么喃喃自语,敏姑不禁若有所悟,也更加心疼。.“嫁过去之后,凡事要忍耐,要看开一点。”
童芸香噙着泪水,点了点头。“我会的。”
童家二姑娘的婚事订在八月初,只剩下一个半月,有好事者便说童家巴不得连夜把这个女儿嫁出门,才会这般急迫。待消息传遍整个杭州,连带着也让姚锦杉成为茶余饭后闲聊的对象,众人得知他不但送了聘礼,又是程家的亲戚,见过本人之后,纷纷劝他另觅良缘。
听了众人的劝说,姚锦杉自然不能说出实情,只是用一句“娶妻娶德”来回应大家的疑惑,虽然有人不信,但赞赏和钦佩的人居多,也留下了不错的好印象,再透过程承波的人脉,拜会一些乡绅地主、官宦绅衿,对方态度自然热络许多,成功地为自己将来铺路。
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来到八月初,这天正是适宜嫁娶的好日子。
姚锦杉骑在马背上,亲自上童家迎娶,他高大俊逸的身影以及翩翩风采,让童家几房姑娘不禁咬着手巾,心里很不是滋味。早知道杭州有这么好的男人存在,早就先下手为强,哪里还轮得到童芸香?
还好对方脸上没有新郎官该有的春风满面,说不定过没几天就会把人休了,她们还是有机会的。
新娘子跪别双亲,坐上花轿,在鞭炮声中将扇子往窗外一扔,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家,走上自己选择的路。
傍晚时分,当迎亲队伍进了程家大门,鞭炮声再次大响,好命妇人牵着新娘子下轿,将她交给新郎官。
一对新人走进正厅,在司仪的口令下拜过天地,由于姚锦杉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便由程家老太太担任高堂,让仪式得以圆满完成。.
“送入洞房——”
在一句又一句的恭喜声中,新人步出正厅,原本姚锦杉居住的那间耳房就充当新房。
好命妇人说了些吉祥话,祝福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再让新郎官拿起秤锤揭起红头巾。
见到新娘子脸上那块鲜红胎记,好命妇人原以为至少会抹上水粉,稍稍遮掩一下,没想到新娘子竟毫不在意,大剌剌地展露在新郎官面前,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捂住嘴巴,偷觑了下新郎官,见他脸上看不出喜恶,眉头更是皱也不皱一下,这才松了口气,否则真怕对方当场要把新娘子退回去,又该如何是好。
“辛苦了。”姚锦杉递出大红包,请她到外头去吃喜宴。
当新房里只剩下他们俩时,他口气转为冷漠。“你已经得到想要的,该把东西还给我了。”
闻言,童芸香拿下头上的凤冠,觑了下新婚夫婿眼底的漠然,才用食指比了下摆在新房一角的嫁妆。“东西就在那儿,请便。”
姚锦杉不由分说地走向那些嫁妆,有高有矮、大大小忻几件,每一件外头都盖着红布。
他掀开第二块红布,看到熟悉的物品,内心百感交集,手指轻抚着门上的雕花图案。虽然经过了三十年,依旧像新的一样,显然被主人珍惜和爱护着。
他打开对开的柜门,里头一共分成四个空间,此刻空无一物,他动手将原本贴墙摆放的四件柜往前挪动。.
这一连串动作令童芸香好奇地上前观望。
接下来,他把手掌探向四件柜背面,一阵摸索,然后就听到“喀喀”两声,似乎触动什么机关,接着回到正面,只见位在下层右方的屉板出现一道缝隙,把手指伸进缝隙中,再将屉板往前推,就可以完全抽出,原来下头另有夹层,夹层内还摆放着东西。
童芸香不可思议地叹道,“我居然不曾发现……”
“要是那么轻易就让人找到这道机关,就失去它真正的价值了。”这也是他之后每件作品的主要特色,就连师父都不止一次称赞他别出心裁,总说自己将来肯定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她弯身看着姚锦杉取出放在夹层内的首饰盒和一只纸袋,里头装的应该是一些书信文件,藏得这般隐密,肯定十分重要。“这就是你娘的遗物?”
闻言,姚锦杉只是冷冷地瞥她一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明天我再请人把这个四件柜搬到厢房,你就歇着吧。”说完,他捧着母亲的遗物就要离开。
“你要上哪儿去?”童芸香错愕地问。
姚锦杉回头,冷冷地回道:“我就睡在隔壁。就算成了亲,你这辈子也别想得到我的人和心。”
说完,他便跨着大步出去。
在洞房花烛夜被新郎官丢在新房内,她恐怕是第一个,不过这门亲事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你情我愿,会有这种结果并不难理解。
童芸香望着两根大红喜烛,口中轻喃着。“他早就表明心里只有过世的未婚妻,不会再对任何女子动心,我还在期待什么?不过他真的好残忍……不,是我逼他这么残忍的。”
她只能告诉自己两人不过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往后各过各的,不要奢望能成为恩爱夫妻,日子就不会太难熬。
这个想法暂时抚慰了童芸香的心情,一旦安定,人也松懈下来,眼皮开始沉重,于是她脱下嫁衣,上床就寝。
而在另一头,姚锦杉推开隔壁厢房的门,点燃烛火,才将抱在怀中的物品放在桌上。
他率先打开首饰盒,映入眼帘的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几套饰物,以及翡翠手镯、金嵌珊瑚珠翠镯和一支翠玉步摇,他眼眶泛红,等到勉强忍住思母之情,才将它们搁在一旁,从纸袋中拿出一张房契还有银票,一共有二百两。这些都是当年外祖父母帮母亲置办的嫁妆,想不到时隔三十年,只有些微泛黄,并没有遭到虫蛀,而且字迹也清晰可辨。
“一定是娘在保佑我……”他哽声喃道。
虽然程家待他极好,视他为家人,他却不想寄人篱下,他再次拿起房契,上头的地址写着杭州,是一座坐北朝南,带有天井、共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一间耳房的四合院。
他在心里盘算着明天就去看看,这么多年没有人居住,需要整修的地方肯定不少。
这时程家的奴才来请他出去敬酒,姚锦杉才将它们收妥,差点忘了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
姚锦杉到前头只喝了几杯,其他的都被程家父子挡了下来,直说新郎官要是喝醉,新娘子可就太可怜了。
在众人的调笑声中,他好不容易得以脱身,踏着微醺的步伐穿过月洞门,来到耳房,瞥了隔壁的新房一眼。他和这位童家二姑娘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对方一手造成的,怨不得自己。
他走进厢房,不到一会儿,便熄烛火了。
比起正厅的喧闹,耳房没有半点喜气,只有一片冷清。
第3章(2)
第二天,因为派去伺候的婢女发现新房内只有新娘子一个人在,不见新郎官的踪影,连忙跑去告诉夫人,程承波才从妻子口中得知昨晚两人没有同房。
他大吃一惊,马上找人把表哥请到偏厅。
“你昨晚真的没有睡在新房?”
姚锦杉没有回答,就当是默认了。
“虽然你是逼不得已才娶她,但这么做也太无情了。”既然成了亲,程承波总希望他们能好好地过日子。
“无情?我是为了拿回我娘的遗物才会娶她,对她没有感情,也无意跟她做一对恩爱夫妻。”姚锦杉冷冷启唇。“她只是占了名分,在我心中只有玉娴。”
程承波揉着抽痛的太阳穴,心想大概是自己昨晚喝多了。“她已经嫁给你那个庶弟,而且死了那么多年,就算还活着,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碰她一下。”像童家二姑娘这般心机深沉的女子,他得提防才行,免得又被算计。
闻言,程承波一个头两个大。“可是……”
“先不说这个,我已经拿回我娘的遗物,幸好房契还完整保留着,你现在就陪我出门一趟。”姚锦杉拉着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