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家里有赵大娘在,有事我还可以去找程家和郭家的人,何况你不在家,我也落得轻松,免得为了伺候你,手上正在刻的木雕进度一直落后,让客人等得不耐烦。.”童芸香假装抱怨。
他佯怒地问:“你就巴不得我赶快出门?”
“没错,最好越快越好。”她抿了抿往上扬的唇角。
“看来你不知道什么叫做三从四德,得要好好教教你才行……”
见他故作凶狠地扑过来,童芸香发出低呼。
“师父就睡在对面,不要吵醒他了……”姚锦杉比了个嘘的手势,还不忘压低嗓音。
童芸香连忙摀住嘴巴,不敢出声。
两人迅速钻进被窝里,脱下彼此身上的衣物,笑声还是不时地传出来,直到被喘息声取代。
想到这个男人就要出远门,会经常不在家,童芸香嘴巴上说得轻松,其实很舍不得,多希望他留在身边,但这种话她不会说出口。
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这也是童芸香最大的期盼。
隔天用早饭,姚锦杉夫妻马上发现两位师兄的表情明显不同,不只放松许多,也多了笑意,态度上亲切不少,看来师父已经作出决定了。
“帮主和副帮主就由你的大师兄和二师兄担任,往后要好好辅佐他们。”蒯亮不想厚此薄彼,决定多加个副帮主的头衔,既可以互相合作竞争,也可以彼此牵制监督,他不担心香山帮的未来,因为还有姚锦杉在。
姚锦杉拱手。“恭喜大师兄、二师兄。”
“以后就靠三师弟多多帮忙了。.”两位师兄笑道。
“两位师兄客气了,身为香山帮的一份子,责无旁贷。”他真是佩服师父,想出这个法子,让整件事圆满落幕。
正月十五才过,姚锦杉便要跟着师父前往扬州,而大师兄先回苏州,二师兄则带领其他匠人前往京城。
“我已经拜托承波挑一个机灵点的丫头过来,不管你要上哪去都让她跟着,别独自一人出门,知道吗?”他叮嘱道。
她不能哭,要笑着送他出门。“我知道。”
“要真的遇上麻烦,别太过逞强,赶紧去找程家或郭家帮忙,还有,别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
童芸香快笑不出来了。“我会的。”
“别哭,只不过是去扬州,很近的。”姚锦杉柔声安慰。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证明里面没有泪水。“我哪有哭,是你看错了……你快走啦,师父在外面等了。”
“好、好,我这就要走了。”他也不戳破,眼角无意间瞄到桌上摆了一只妻子之前雕得有些失手的兔子,于是拿了起来。“把这个给我吧!我就把它带在身边,只要看到它就会想到你。”
这番话成功地把童芸香逼哭了。“你根本是故意的,我明明不想哭……好了,别让师父等太久……”说着,还遮着脸不让他看到。
姚锦杉背起包袱,不舍地踏出房门。“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她一路跟到门口,直到目送丈夫和蒯亮坐上驴车,慢慢地驶远,泪水才决堤。
扬州
这次委托修缮的东家姓黄,是个盐商,而这座带花园的多组并列式院落就住着好几房的人,粉墙黛瓦内的生活极尽奢华之能事。.
“我有请算命的来看过八字,他说我走财运遇库年,只要把这座园林大肆整修一番,财运会更旺。”黄大爷两手比划着,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你们就在门楼的两根石柱上雕些花鸟虫兽,让它看起来更气派,再怎么说也是黄家的门面,咱们相信蒯老爷子的眼光,才花那么多银子请你们过来,你又是他的高徒,千万不要让咱们失望了。”
姚锦杉却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就怕过度的装饰会危及门楼的安全,不过对方不肯妥协,还说不管要花多少银子都无所谓,他们黄家付得起,不用管太多,只要照办就好。
“……那就换两根更粗更大的石柱,这样不就解决了,总之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黄大爷摆了下手就走了。
姚锦杉看着面前这座砖雕门楼,保有苏派建筑中含蓄淡雅的艺术之美,可谓是巧夺天工,太过反而显得矫情,更不是香山帮匠人乐见的事。
见人走了,这次也随行的陈卯来到他身边,哼了两声。“听说他们这些盐商每顿饭都吃得讲究,天天歌舞昇平,坐拥金银珠宝,普通百姓却是过得苦哈哈,朝廷怎么就放任不管?”
“那不是咱们该插手的。去把大家叫过来,准备工作了。”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接下工作,就要尽力做好,才不会辱没香山帮的名号。
当三十多名匠人全都集结起来,姚锦杉跟泥水匠、雕塑匠、彩绘匠和叠山匠讨论许久,大家同样担心会破坏门楼的稳定性,但换上更粗更大的石柱,虽然解决了问题,却破坏整体美感,并非他们所乐见的,于是决定暂时保留,其他部分可以先行动工。
他转身回到倒座房,这次黄家安排他们所有的人住在这里,师父前两天受了一点风寒,便待在房里休养。
“师父喝药。”姚锦杉将炉子上煎好的汤药倒进碗里,亲自侍奉。
“这次的修缮工作,你一个人没问题吧?”蒯亮放下书本,精神看来不错。其实他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想要顺便考验爱徒的反应能力。
他将东家提出的要求告诉师父。“……徒儿并不赞成,也尝试说服他放弃,不过东家却十分坚持。”
“这也是你必须面对的问题,不是每次和东家都能顺利沟通,好好想一想,相信会想出个好办法。”蒯亮对爱徒很有信心。
见师父喝完药又睡着,姚锦杉才带上房门出去。
他正要回到花园,就被一名年轻人叫住,他怔了怔,才认出对方是黄三爷的儿子,他们一行人在刚到黄家那天曾经见过,父子俩在黄大爷和黄二爷面前,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黄明彰拱手。“姚爷!”
“不敢!”他也拱手回礼。“有事吗?”
“其实我的祖父相当喜欢那座门楼,记得那是他和祖母成亲那一年所建造的,上头刻着“平泉小隐”四个字,还是祖母亲笔所写,取自于元朝诗人所做的〈鹊桥仙〉,描述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妻在这座园林中隐居,陪着他们走过好几十年的岁月。几年前祖母过世,就剩下回忆,如今两位伯父居然趁祖父病重,决定大兴土木,无奈他口不能言,得知此事,只是默默流泪,让人看了于心不忍。”黄明彰语带伤感地道。
他可以体会黄老太爷对于所爱之物的珍惜,也能感受到黄明彰的一片孝心。“我很乐意帮这个忙,只不过……”
“姚爷有办法保持门楼的原貌?”黄明彰欣喜地问。
姚锦杉思索了下,便问了一些有关黄家如何成为盐商、黄老太爷年轻时的事,想要当作参考。
就这样,他又思考了两天。
“姚爷,三太太让小的送点心过来。”这天下午,老仆提着食盒过来,还有一大壶热开水。“大家别客气。”
姚锦杉道了声谢,让匠人们休息。
“要不是老太爷正病着,说什么也不会让人动这里一分一毫,尤其是门楼。”老仆看着叠山匠在假山洞壑之间忙碌的身影,不禁有感而发。
连奴仆都这么说,姚锦杉却苦无良策,接着又听对方说了什么,愣了一下,连忙追问。“你刚刚说什么?”
老仆只好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小的是说老太爷曾经提过,死后想跟老太太一起葬在这座园林里头,因为这儿不只景致好,风水更好,可惜大爷他们不同意,最好只好作罢。”
有了9真是多亏这位老仆,让他想到这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好办法。
又过了两天,这天早上,姚锦杉带着拜托黄明彰买回来的罗盘,去见了黄大爷和黄二爷。
“咱们干营造修缮这一行的,对风水也懂得一些皮毛,昨天不知怎么心血来潮,就拿了罗盘到处看了看,这才发现贵府门楼的方位在当年建造时,肯定经过高人指点。”他一面说着,一面看着手上的罗盘,煞有介事地解释。“依照天干地支来看,它就摆在财位上,如果轻举妄动,只怕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