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看着他,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现在,把水喝了。”他把水壶递给她。
她接过水,喝了几口,舒缓干渴的喉咙,看着他回到火边,拿刀子切了一片鱼肉下来,放到一个巴掌大的绿叶上。
他想拿过来给她,但她自己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他没有阻止她,不过还是在她试图坐下时,伸手扶了她一下。
“阿克夏在树上,计算无人机多久会巡回一次,还有它从发现猎物到正确攻击目标需要多久的时间。那小子说他可以想办法扩大讯号干扰器的功率,让我们可以干扰地面上的自动机枪,我帮他收集了需要的零件,他已经弄得差不多了。”阿万告诉她,“晚一点,等你情况好些,我们就离开这里。”
难怪地上到处都是被拆开的电子产品,有一些她勉强能辨识,手表、夜视镜、平板电脑、拐角枪、手电筒之类的,但大部分东西她已经看不出来它原来的样子。
“你打算怎么对付那无人机?”她问。
“我弄到了远程的狙击枪。”
闻言,她没再多说,只是低下头来,乖乖进食。鱼肉十分柔软、容易入口。
她慢慢吃着,他又拿来一个烤熟像地瓜的东西来,她没有问那是什么,接过手就吃了。他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
在食物这方面,他懂得比她多太多。
不过,当她吃着他给的食物,还是很奇怪他为何在荒郊野外,还能把这些菜弄得如此美味?她再吃几口,终于想到她会觉得这些东西好吃,是因为它们有味道,她忍不酌奇的问。
“你哪来的盐巴?”
他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进食,听到她的问题,他指指一旁的背包,“医疗包里有盐块。.”
她闻言一愣,想起屠震曾和她说过,猎场位在世界各地,有时甚至会在沙漠地区,盐分的补充是必须的,否则易引起热衰竭。
她再咬一口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食物,一句话莫名从嘴里冒了出来。
“我梦到你做糕渣给我吃。”他挑眉。
“我喜欢糕渣。”她说。
他愣了一下,看着身旁的小女人,像松鼠一样的吃着她手中的食物。她的眼,仍带着红丝,但总算不像之前那样满眼通红。
不知她是否察觉,这是多年来,她第一次主动的说出她的喜好。
“我也喜欢。”
他告诉她,他知道她喜欢吃糕渣,每次他炸那东西时,她都会迅速出现在料理台边,满脸期待,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
“糕渣是桃花做给我吃的,她说那是宜兰的一种在地料理。”她知道桃花。
第2章(2)
红眼的人都知道何桃花,那女人是屠家兄弟的母亲,她在海边开餐厅,有个怪物一般的丈夫,和乐观开朗的性格。
几年前,桃花曾要她留下,但她做不到。那个家,太温暖;那个女人,太善良。
即便很想,她也很清楚,那不是她能待的地方。
何桃花散发的温暖光芒,让她心底的黑暗无所遁形,教她快要窒息。她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清楚自己没有资格被那样对待。
所以她走了,离开了那个温暖又热闹的地方。.
那时,她只想躲起来,把自己藏起来,彷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武哥在门外等着她,给了她一张机票。去找阿万,他可以帮你。
那男人这么说,她记得自己低头,看到机票上,用笔另外写了标示经纬度的数字。
她不该找他的,可那时她无处可去,而即便几个月过去,她依然清楚记得他,记得那个明知不可能,却依然不肯放弃她的男人。
她拿了那张机票。她想见他。
她从来没想过,事情会一路发展成这样……
“十五岁时,我爸生了病,死前带我到台湾,把我托孤给他的老战友,不久就死了。那一天,我有些恍惚,什么也没吃,半夜饿了爬起来被她发现了,她就炸了糕渣给我吃。”
男人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听到他的话,她一愣,没想到他会和她说这个。
可他看着眼前的火光,扯着嘴角,继续说着,用那低沉的声音,叙述着回忆,淡淡的回荡在空气中。
“我吃了一口,觉得那真是我在这世上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把我的嘴和肚子都烫得又暖又热,不知道怎么回事,泪就掉了下来,那天晚上我边哭边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还是忍不住要吃。”
他说着,轻轻笑了起来。
“可能因为这样,后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桃花就会炸糕渣给我吃。我在老家住了几年,后来才知道,虽然这东西叫糕渣,其实做起来不简单,要熬高汤、熬鸡脚,冷却之后做成小块的高汤冻,再沾粉下去炸,很考验炸东西的工夫,费时又费工,但桃花总是会先做一些起来放在冰箱里。我不好意思她花那么多时间做糕渣,于是就和她学了作法。”
说着,他再笑,一边给了她另一颗抗生素和水,看着她吞下。
“后来,我到了外地,偶尔心情不好就会做来吃。”
“心情不好?”霍香一愣,每回她看他做糕渣,心情好像都很好啊。看到她不解的表情,他低低又笑,开口解释。
“因为作法太麻烦了,每回心里有气,等我耐着性子把它做好,再大吃一顿,气也消了,心情也就好了。”她恍然过来,忍不住也扬起嘴角。
可看着他轻松的笑脸,她心中再次抽紧,这男人的模样看来比前几天好了许多,但脸上和发上还是有泥巴。她知道他一向不在乎外貌,但从来不曾像这样狼狈。
无法控制的,她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泥巴。他一怔,转头抬眼,朝她看来。
这个动作太亲昵,但她忍不住,而且她也不想缩手。
他没有阻止她,只是在那微光暗影中,看着她替他抹去脸上的脏污。
她以拇指轻轻抚过他刚毅的脸庞,食指一点一滴的抚过他下巴上的胡碴,中指和无名指抹过他浓密的眉毛,最后再用小指头刮去他鼻头上干掉的泥巴。
从头到尾,他没有动过,就只是坐在她身旁,垂眼看着她。终于,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好多了。
她听桃花说过,他是个混血儿,光他爸那边大概东南西北五大洲都混过了一轮,因为如此,他有一个高挺的鼻子,黑色深邃的眼,浓密的眉毛,和如刀凿刻的下巴。
清楚立体的五官,让他的脸十分鲜明,因为如此,他脸上的伤也更加清楚。小心翼翼的,她将沾黏在他额角伤口上的黑发拨开。
“我很抱歉。”轻抚着他额头上的擦伤,她哑声开口。他抬起手,抚着她的脸,她的唇。
“这不是你的错。”
他告诉她,用那双深黑的瞳眸看着她。
她心头紧缩,没有和他争辩,只是情不自禁的,倾身亲吻他额上的伤口,舔去上头的血渍。然后她低下头来,吻了他,这一次,那热烫的唇,落在他的唇上。
阿万屏住了气息,感觉到她柔软的唇舌。
她的吻,有些笨拙,却莫名让情欲更加汹涌澎湃,他差点失去了她,失去这个愚蠢、迟钝的笨女人,他不该那么在乎她,却早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他将她带到怀中,让她跨坐在他身上,贪婪的亲吻着她的唇,大手探进她的上衣里。
他抬起头来,朝她看去,却看见她额上的擦伤,看见那只包着布条的左手,和她手臂上的绷带。他僵住,瞬间清醒过来。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Fuck!
他暗咒一声,想要起身离开,却发现那感觉实在太好,而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和女人在一起。
天知道,他几乎想不起来,上次和女人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几年前被她撞见一次,明明她什么都不懂,甚至之后还会自动自发的在有女人来时,上街消失,他却莫名没了兴致。
现在回想起来,他知道自己在那时,就已经想要她、渴望她。
所以才对其他女人提不起兴趣,那些女人不是她,不是这一个一直用这双黑眸凝视着他的女人,不是这一个会缩在他的沙发前等他醒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