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陈年旧事（六）
一 令我痛苦的是，那天我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遮住了我隆起的肚子，皇上竟未发现我身子的异样，他只是匆匆和我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她走了，至始至终都未回头看我一眼。
第二天，杏儿带来了我想知道的消息，她告诉我，那个女子这半年里不知何原因去了边疆，和皇上在军营并肩作战，她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为皇上出谋划策，为结束战事立下汗马功劳。也正因如此，皇上感激于她，才在宫外封她为妃，又带着她一起回京。
我竟觉有些庆幸。
若真是如此，皇上封她为妃无可厚非。皇上并不是喜欢她，只是为了报答她。
可我错了，大错特错。那女子不过进宫几天，就勾走了皇上的七魂六魄。皇上开始独宠她一人，除了上朝，其余时间都陪着她。
我不愿意相信，直到有一天，我在御花园看见那个女子弯腰摘花之时，皇上在不远处望着她露出含情脉脉的神情时，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皇上喜欢她，并非感激，而是真真正正的男女之情。我从未看见皇上对一个人露出如此柔情蜜意的眼神。
我的心仿佛被熊熊烈火燃烧着，炙热灼痛，落荒而逃。
回到宫里的时候，杏儿不断出声安慰，可我心如土灰。我隐隐能猜到，我的所有期望与幸福在这个女子出现之后如同镜花水月，彻底幻灭。
可我如何能甘心，短短一年皇上便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而且回宫几日，他只来见过我一面，语气冷冰冰的，形同陌路。
他已经知道我和姝妃怀孕的消息了，脸上确实也曾露出欣喜的神情，可是，我和我的孩子远远不及那个女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我突然发现，我变了一个人，我对那个女子，涌起前所未有的恨意，我竟起了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想法。
我想让自己冷静，可我无法控制住自己。
我恨她＾她突然出现，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半个月后，我又病了，这次的病比以往还要严重，最可笑的是，我这次是真的病了，皇上刚来宫里见我，突然有个宫女神色匆匆地跑进来告诉他，那个女子怀孕了。皇上二话不说，面露惊喜，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我如坠冰窖，眼泪再次滑过我的脸庞，外面的事情似乎与我无关，我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那个女子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皇上每日都陪在她身边，他似乎早就忘了我也怀有身孕，而且我的孩子准备出生了。我心如刀割，越发不甘心。
有一天晚上，我心情烦闷，好不容易等杏儿她们歇下了，趁着无人孤身一人到外面百无聊赖地逛着，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养心殿外头。
养心殿还亮着，我以为皇上在里面，准备打声招呼走进去，走到门外的时候，看见屋门半开半掩，皇上并不在里面。
我也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站在皇上批阅奏折的桌前，看着这个他每天都坐着的地方，似乎闻到了他的气息。身旁立着几排书架，我想知道皇上每天都在看什么书，在屋里走了一个来回，正准备离开，没想到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的一个楔瓶，刚把花瓶扶住，听见身后吱的一声响，我寻声望去，看见身后有一排书架突然往旁边移去，露出一个石门，正对着我敞着。
我本不应进去的，可是我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缓缓走了进去，刚踏进里面，身后的石门就自动关上了，里面黑乎乎的一片，看得我头皮发麻，找不到出去的路，不得不摸着墙壁往里走。
刚走几步，我就看见了微弱的亮光，突然间没有那么害怕了，走了好一会，我应是走到了正中央的位置。里面宽敞无比，正中间有一个往上凸起的石阶，上面立着一个高高的木台，四周而排满了整整齐齐的几十个书架，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瓶，瓷器，琳琅满目。
我身子不舒服，站一会便累了，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并不打算多做停留。
可我的余光不小心看见一本往外延伸的书上写着一个柳字，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那时候我就想着，这些书应该是记载着一些朝中秘事的史册，而姓柳的朝臣，只有我们柳氏一族。
我想，那本书应该是关于柳氏一族的，我走过去，抽出那本书随意翻看里面的内容。没想到，那本书真的是介绍我祖父的，旁边还放着几本，我快速翻了翻。翻到最底下那本时，无意中看见里面的几行字，我手突然一顿，紧蹙眉头，接着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等看完那本书中所说的事情，我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那本书也顺势从我的手里掉落在地。
我眼前一片漆黑，脑子空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的祖父竟和先皇有如此渊源，而我们一家的死，也是先帝一手造成的。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我想出去亲口质问皇上。弯腰把那本书捡起来，还未放回原位，耳旁响起了皇上那熟悉又清冷的声音。
他说：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身子颤了颤，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帝王的脸上浮现出从所未有的冷意，如同高山上的寒冰，他的眸子极其深沉，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已然看见了我手里拿着的东西，脸色微微一变，又迅速恢复自然，平静无波。
我原想着佯装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可事情已经被发现了，多说无益。想到书中所记载的事情，我嘴里的话脱口而出：皇上，你们南枫一家的皇位真的是从我们柳家手中夺走的吗？
话音刚落，我看见皇上瞬间变了脸色，看着我的眸子略微闪躲。
我身子一软，往身后的书架微微倒去，若不是有东西在支撑着，我想，我早就晕厥了。
我摇摇头，随即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期待能从他的口中听到否认的答案，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我，还是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