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陈年旧事（八）

    皇上自然毫无犹豫地答应了，这是他给我的承诺。

    我看着嗷嗷待哺的浩儿，突然心生一计。

    只有坐拥后位，将来我的浩儿才能当上嫡子，才能继承南枫国的皇位，而这一切，都是南枫家欠我们母子两人的。

    但在南枫国，并非只有嫡子或者太子才是皇位的正统人选，帝位最终还是取决于皇上。

    当年我的祖父，便是如此，只可惜天意弄人，皇位被先祖帝设计夺走。

    而如今，我的孩子，他最大的敌人，便是苏妃肚子里的孩子。皇上如此喜欢苏妃，若她生下的是个皇子，会成为浩儿最大的绊脚石，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对付她肚子里的孩子，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平安生下孩子。

    我一直在为自己谋后路，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义父派人给我送了一封密信，里面是关于苏丞相眸逆的罪证，我设计把这封信送到皇上手里，又和义父里应外合，让他暗中搜集证据，想一举绊倒苏家。

    义父在朝堂上向来和苏丞相不合，人尽皆知。这是我的机会，亦是他的机会。

    不负所望，苏丞相的罪状终于被揭发，铁证面前饶是他再如何努力，也百口难辩。皇上把他打入天牢，又在我的其他计谋下不得不下令处死苏氏一族。

    苏家彻底垮了。

    我看见苏妃跪在养心殿外，苦苦哀求着要见皇上，她终是见到了皇上，可面如土灰地走了出来。

    看着她踉跄的模样，我心里十分解气。

    我心中所受之苦，终于都还回来了。

    他的父亲犯了谋反之罪，就算皇上再喜欢她，又怎会因为她的关系放过苏家一族？仅凭她一人之力，已是无力回天。

    一个月后，苏丞相和苏将军被斩首，苏家其余之人死的死，被贬为奴隶的贬为奴隶。苏家，是彻彻底底没有了。

    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低估了苏妃。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妖媚且空有美貌的女人，却没想到她知道了苏家的一切皆因我而起。

    她派人对付我和义父，却功亏一篑。元家的势力，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在一天夜里，她跑来找我兴师问罪，我故意倒在她的面前。

    我的胸口上插了一把匕首，是我自己放上去的，没有伤到要害，但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药老正巧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京城。

    我听见他告诉皇上，只有习得千变幻叶这门武功的女子，用她的全身功力来治我的伤，我才能苏醒，否则不治身亡。

    我虚弱得如同一张白纸，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死了一般。后来不知皇上用了什么法子，让苏妃愿意到我的寝宫里，耗尽全身功力为我疗伤。

    我这时才知道，苏妃竟还有这一层身份，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子，比别人多了一份睿智，没想到武功如此高强，在江湖上的地位如此之高。

    但这些，都不能让她救了苏家一族和自己。

    她临走前，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她回眸恶狠狠地望着我，脸上的表情绝望至极。

    与我对视的时候，她微微一愣，随之强撑着走了出去。

    我心中竟觉一阵冷凄。

    第二日，我听杏儿说，苏妃和皇上反目成仇，她的寝宫更名为未亡宫，更当众把皇上拒之门外。

    姝妃的孩子已经一月有余了，我没想到她生的也是个皇子，不过她对我倒是没有什么威胁的。反倒是苏妃，她腹中胎儿越来越大，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她临盆的日子也不远了。

    我经常看见皇上远远站在未亡宫外，神情悲痛地望着里面，每次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可从未进去，苏妃也未曾出过未亡宫。

    我那时已培养了不少心腹，暗中让人潜进未亡宫。我听宫人说，苏妃临盆前那两日，痛得死去活来，可她性子倔，一声不吭，未亡宫里的宫人也没有把消息告诉皇上。

    这个女子的性子，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都说帝王薄情，可这个女子，却牢牢地抓住了皇上的心。我有时候会想，皇上喜欢她可能就是因为她的独特吧。

    我知道自己的机会又来了，她和皇上走到这一步正和我意，我让宫人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时候，义父为我找来了一个人，是他精心培养的一枚棋子。而这个人，身份非同凡响，居然是苏妃身边的一个护法，叫独孤霜。

    在苏妃临盆那天晚上，我派乔装打扮的独孤霜去到未亡宫，执行我的命令。我原本以为，我的计划不能顺利进行，没想到最终还是成功了。

    苏妃难产而死。

    她临盆的那天晚上，我卧病在床，皇上到寝宫里和我说了许久的话。

    我原本兴致冲冲地等着皇上的到来，没找到皇上竟看出了我以前所有的伎俩，还警告我适可而止。

    真是可笑！

    我突然觉得我的大哥哥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他冷漠无情，薄情寡义。

    我甚至有些同情苏妃了，我所做的一切皇上都看在眼里，即使深爱着苏妃，可他还是利用了我和元家，除掉苏家一族。

    而如今，又虚情假意地来告诉我，让我不要一错再错。更可笑的是，我心里还爱着他。

    听见苏妃死的时候，他像疯了一样跑了出去，后来在未亡宫里守着她的尸体整整守三天三夜，才愿意让她下葬。

    我第一次看见他在我面前流下眼泪，他或许不知道，当我看见他像丢了魂一般一动不动地坐在未亡宫里的时候，心如刀割。我心中的痛比他多千倍百倍。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苏妃留下的孽种还安然无恙地活着。我见过他几次，长得粉雕玉琢，苏妃死的时候未亡宫里日夜回响着他响亮的哭声。

    我不喜欢他，如同厌恶苏妃一般。我以为皇上会爱屋及乌，把他抚养成人，没想到皇上把她和苏妃的贴身嬷嬷留在未亡宫里不闻不问。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让他存活于世，一不做二不休，为了浩儿，我不能留下他。

    可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轻举妄动。就这样等着等着，等到了他一岁的时候，我开始三番五次暗中派人想去把他偷偷解决了，没想到他福大命大，总是逃过一劫。

    那些派出去的人告诉我，他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人无法近身。我派了几十个人去刺杀都无功而返，但我并没有放弃。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已经被我设计移到一个破旧的小宫殿里居住了，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让人插手我所做的事情。我仗着皇上对我的愧疚，越发肆无忌惮，经常让宫人暗中对他们动手动脚。

    有一天，我亲自去看了一眼那个孩子，他脚步蹒跚，看见我站在他面前，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我瞧，还吸允着手指。他长得真可爱，宛如观音座下的童子。

    他的眼睛，和苏妃一模一样，脸则和皇上如出一辙。

    这时候，我突然不想除掉他了，我心里有了一个更大的阴谋，我想着，人生在世最痛苦的莫过于生不如死。苏妃让我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我把那些痛苦千倍百倍地还到三皇子的身上，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