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他的文文真变了
病床上的蒋思远，憔悴的不像话。
自打那日和安文分开以后，他便开始用工作麻痹自己，疯狂地加班，不分昼夜。
整个人像快熬枯了的油灯，脸颊凹陷着，此刻的蒋思远哪里还有安文印象中的半分风采。
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中，安文心中是说不出的疼惜和苦涩。
不该如此的……安文心中默默念着。
她望着病床上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蒋思远，曾经意气风发的眸子里如今盛满了小心翼翼，就像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怯弱无助。
安文忽然间觉得自己好自私，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将蒋思远视若生命，可待生活重归正轨了，有了爱的人以后，她竟然就直接将他抛弃了。
而蒋思远呢，自始至终都将她当做了唯一，守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彼此的心里，孰轻孰重，仿佛昭然若揭了……
而蒋思远并不知安文此刻心中所想，只是傻乎乎地把她凝望着，那视线殷切得恨不得把她永远锁在自己的眸中。
“文文，等我把这瓶盐水输完，你带我去看看外婆好不好？”蒋思远带着征求的语气问道。
安文有些心疼地笑了，“当然可以，不过不急着这一会儿，你先睡一觉再说。”
“我不睡。”蒋思远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睡？你看你疲惫得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医生也说了，你这是过度疲劳，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觉！”安文轻声劝导着。
可蒋思远却皱着眉头，赌气般说道：“我不睡，我要是睡着了，你肯定就走了。”
安文身子一震。
这样的话，她从宋乔口中也听到过，当时听着令她倍感甜蜜的话语，如今从蒋思远的口中说出，给她的竟是满满的负罪感。
“我不会走的，你就是睡着了，我也会在旁边陪着你的。”唇角噙着苦涩，安文轻声说。
因为安文的这句话，蒋思远很是欢喜，笑眯眯地在病床上平躺了下来。
“今天这一跤摔的值！”蒋思远一脸满足地念念有词。
晕倒在楼梯间，下颌缝了十二针，身上还有好几处也受了伤，蒋思远若不是身体底子好，恰逢身边又有人跟着，不知得伤成什么样子！
"值什么值！有什么能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你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啊，思远！"安文生气了。
可蒋思远却瞪着眼睛，一脸倔强地说道:"你。你比我的生命重要。"
闻言，安文呼吸一窒。
"在幼儿园里认识你的那刻起，我就认定了你。"蒋思远说地很认真，"那时候的你从乡下才回来，浑身带着一股野气，谁敢惹你，你就一拳打过去……这样的你在某一天忽然挡在了我面前，帮我揍跑了那几个欺负我的熊孝，像救世主一样来到我身边！"
"那时起我黏上了你，可你张口闭口都是安安，我就每次都会很嫉妒，会故意说他坏话，但我一说，你就打我……所以我有时偷偷会想，要是安安消失了就好了。"说到这，蒋思远顿了一顿，俊脸涌上痛苦的神色，"可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安安某一天会真的消失……他走了，他把我认识的文文也带走了。"
蒋思远记得，他是数着日子熬完的暑假，心心念念地在新学期盼回了安文……可再见时，安文却变成了一个没有魂的布偶娃娃。
"如果安安还在，我们俩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蒋思远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话。
闻言，安文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一息，"世事难料，老天最爱的就是拿命运来捉弄人。"
"思远，你快些好起来吧，爱惜自己一些……我现在就像亡命之徒一样，把每天都当做世界末日似的在生活，我不敢对未来有什么希冀，只求现在我身边的人一切都安好！你明白吗？"安文抚摸着他瘦削的脸庞，喃喃道。
眸底一黯，蒋思远怔怔地望着她，沉默许久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文文，我不会轻易把你让给宋乔，即使你选择了他，即使你已经爱上了他……也许有一天我会想开，会放你走，但肯定不是现在。"闭着眼睛，蒋思远轻声说着，如同梦中呓语，"我徘徊在你身边，无数次鼓起勇气想往前迈一，可每次都被顾虑拴住了脚……现在我后悔了，每时每刻都在后悔，我不想把你让给别人，不管是谁！"
"所以啊，文文，别再阻止我了，如果连爱你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我还能剩下什么呢……"
话到最后，蒋思远声音渐弱，像那陷入了沉睡中的人一般，脸庞舒缓而又安详。
守在他身边，安文心头缭绕着化不开的愁云，遮天蔽日，在心间打下一片浓郁的阴影……
未来？
什么是未来？安文不知道。
……
许是安文在身旁的缘故，蒋思远这一觉睡了很久，睡得很好，直到晚上九点多才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见到安文在窗边正安静地坐着，低垂着眸，认真地做着苹果泥。
苹果的清香隐约萦绕于鼻尖，蒋思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下颌的伤口随之一动，疼得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听见动静，安文蓦地抬起头，只见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坐近了些，"醒了？伤口很疼吗？"
"很疼，不光下巴这儿，浑身都疼，疼得跟要散架了似的……"蒋思远可怜兮兮地回答道。
安文心疼地蹙起了眉头，"让你不好好照顾自己，瞎作贱自己！这会儿知道受罪了吧！"
"唉，现在就这么疼，你吃东西的时候该咋办呀……"安文看着自己手里的苹果泥，忍不住发起了愁，"你这两天怕是只能吃流食了！我刚才打电话让阿姨给你熬了些粥，一会儿该送过来了，就凑合着吃吧……"
"我想吃肉。"蒋思远拒不配合，很是幽怨。
眼见他才有点精神居然又变身成了吃货，安文无奈了，"没有肉！有肉你也吃不了……"
"吃得了！"声音一高，伤口又痛了起来，蒋思远却依旧咬着牙不肯放弃，"我慢点吃就是了……要不，文文，你让医生来再给我打一针麻醉吧，我先吃完这顿饭再说！"
闻言，安文千辛万苦忍下了给他一记爆栗子的冲动，"蒋思远，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最好给我乖点，有点做病人的觉悟！"
"我想吃肉。"蒋思远开启了赖皮模式。
安文气得拿眼干瞪他，四目相对，却很快就败下阵来，她从小就吃不消蒋思远的可怜相，也不是一半天的事儿了。
咬着牙，安文再次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少爷哎，奴婢这辈子是拿您没招了，这就去给您做！您稍等！"
"不不不，我的公主大人，小的哪是什么少爷，小的只是个才，承蒙您垂怜照顾，小的感激涕零，感激不尽……"如了愿后，蒋思远心情格外好地耍起了贫。
安文气不得笑不得，"得了，看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不嫌伤口疼，想来就是啃猪蹄也没啥大问题！我这就去给你做哈，等着吧……"
说罢，安文起身就想往病房外走去，谁知蒋思远又有气无力地叫住了她，"文文，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安文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怎么了？"
蒋思远招了招手，意思让他附耳过来。
瞅着忽然蔫巴起来的蒋思远，安文搞不明白情况，但也没多想，俯身向前将耳朵凑到了他唇边，小声道:"还有啥要交代？赶紧的……"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蒋思远却并未说话，只见他微微偏了些头，募地在安文白皙的脸颊上印了轻轻一吻。
"思远，你……"整个身子都随之僵了起来，安文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他，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很吃惊吗？我想亲你一口想了快二十年了，直到今天才有勇气，你会惊讶也是正常的……不过，文文，我不会再怂下去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吧。"蒋思远很是坦荡地说道。
而他此刻的这般模样在安文眼中看来，却陌生的像个素未谋面的人。
有些张皇地后退了两步，安文指指门外，"时间不早了，我去给你弄吃的，你等我一会儿吧。"
说罢，安文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斜靠在病床上，蒋思远默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双黑瞳闪烁不定，种种情绪交织在里面，最后竟然都凝聚成了坚定。
怔愣了好一会儿后，蒋思远才回过神来，一偏头，却发现安文的手机落在了病床上。
看来安文应该是被自己刚才的举动给吓着了，要不然怎么会把随手的东西给落在这里了呢？蒋思远苦笑着收回了视线，可眸光一闪，他又再次将目光投在了那部手机上，若有所思。
沉思良久，他伸手拿起了安文的手机，摁亮了手机屏幕，却见界面上弹出来的密码键盘很是刺人眼球。
蒋思远记得安文从前向来是懒得设置这些东西的，如今看来也是有了些不欲与他人知道的秘密。
他下意识地摁了一串数字，这串数字几乎是安文的通用密码，蒋思远还曾因此怪她自我保护意识不强，强令她改过，她却总是不听。
可如今，这串数字摁下去后，竟然弹出了“密码错误”的提示，霎那间，蒋思远的心中盛满了道不尽的苦涩。
他的文文，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