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尔虞我诈（22）
唱唱沉默了好半天，“我也不是不知道我错了。”
他那种语气，让我格外亲切。因为，我也曾如此。
“可，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她一见我就那个样子，我好久都没再回去过。”他紧紧抓着方向盘。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有时候人冲动做下的事是会让人后悔莫及，但也仅仅能后悔。
“开车吧。”我解脱了这尴尬的气氛。
晚上约了冷仔、阿毛他们吃饭，他俩看着唱唱郁闷至极的脸，问我怎么了，唱唱忙看我一眼，我对那俩说：“他没事。让他喝酒去吧。”
两天后，我又见到了这个女警官，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真的碰巧，在路边遇见了。
我每天因为无事可做，就喜欢沿着街乱走，碰巧那个女警官休假（我想也是因为唱唱的出现让她情绪崩溃，局里特地给她放得假），在那里逛，我俩就遇到了。
挺尴尬的，因为我知道她的遭遇，所以再见她的时候就会感觉她知道我知道的事。
“随先生。这么巧啊。”她主动笑着同我说话，还是那天爽朗的笑容。
我才告诉自己，人家根本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别再想了。
“嗯。巧。”我回以笑容。
她看看前面，指了指，“喝杯咖啡？我请你。”
我转身看见那家星巴克，笑笑，“我请吧。”
她还想说什么，但目光移到我的脸上的时候，笑了笑，“好。”
过马路的时候，她问我：“您的集团现在运行了吗？”
我看看她，她正注意着过往的车辆，我笑着说：“嗯，虽然损失不少，但得到清白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她忽然盯住我的眼睛，“是吗？”
我心里一顿，“不然呢？”
她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向前方，“到了。”
我绅士地给她拉开门，她笑笑，说：“您这么绅士，现在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现在的妻子？
看来他们没少调查我。
但是她特意强调是想表达什么呢？
“她的心情，只有她知道，不是吗？”我继续反问。
她微微扬起嘴角，“她的背景很奇怪呢。”
我一怔，之前红爷当家的时候，替自己和司云的身份做了很多掩饰，按道理她不该说这种话。
“怎么？”我假装不知道。
“她家里的情况你知道多少？”她盯着我的眼睛。
服务员过来问我们喝什么，她说“一杯拿铁，一杯热牛奶”，服务员看了我们两眼就走了，我问她“你怎么替我要了”，她说女士说了算。
我记得好像是我掏钱吧？
不过脑子里想起唱唱说她精神会错乱，我就不敢多言了。万一一会儿这给我犯个病，他们局里人还当我袭警呢吧？
“继续那个话题。”她说。
这还死咬不放了。看来她手里是掌握了一定的线索才会对司云起疑的。
我故意装楞，“什么话题？”
“您的妻子。”她直言不讳，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型的人。
“她？她怎么了？你们也怀疑她洗黑钱？她根本不做生意的。”我故作好笑的口气。
她镇定地微笑着，“她是不做，她家里人呢？我也没说她洗黑钱哦，你解释什么呢？单纯好奇问问嘛。”
我感觉这妹子脑子里没少拐弯，看来我得小心点说话。
“呵，我只是开个玩笑，您倒是挺紧张。”我试探着说：“难道今天不是巧遇？”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虽然短暂，但已足以印证我的想法。
咖啡端上来，她让我喝热牛奶，我只好等着，看她先喝。
她端着杯子就是一口焖了一半，对，是焖！
这家伙没喝过咖啡？怎么浑身透着“野蛮”气息。
不过长得是可以，不然也不能被派去充当诱饵，更不可能被唱唱……
咳。
脑子里的画面立即给面前的女警官穿上了衣服，恢复到她现在端坐的正经模样。
“你看着我干什么？”她完全不为自己的草莽行为感到难堪，反而问我：“没见过人这么喝咖啡？”
我呵呵一笑，“没，只是想到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她看看我，“那我问你，昨天来接你的人叫什么？”
我微微一怔，“您认识他？”
机智！太机智了！竟然脱口而出！做戏做全套，自己都被自己的演技感动了！
“警察问你话呢，你好好配合就是了，问东问西，是不是非要我穿上警服？”她指尖扯了扯一下自己的衣襟，半作正经。
“哦，昨天来接我的人，是我的一个手下，你也知道，赌场生意，很多手下，我也不清楚叫什么。”其实她认识唱唱，我说名字也没什么，但她带着点气势，我就想逗逗她。
“你不知道他叫什么？”她狐疑地看着我。
我也狐疑地看向她，“嗯？警官？你对他这么关注，莫不是想要……”
她脸色一变，我突然担心她发病。不该气她的。
“你怎么知道？”她忽然微微一笑，“能不能帮我要到他的手机号？你不是老大吗？”
我心里起疑，推脱道：“嗯，我是，但这行当里老大多了去了，他不归我直接管，还有好几个人都是他上头的，我要是打听，岂不落人口实，还以为我是挖墙脚的呢。”
“那你到底帮不帮我？”她突然这么一说，倒显得我们很熟的样子，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警官，你……和我很熟吗？”
她眉头一挑，“怎么？不熟不能找你帮忙？”
这话说的我无言以对了。就是我不想帮，还能明说不成？
“算了。你要真为难，干脆直接告诉我，他老大是谁，我去找他要。”
“啧。”我噤不做声。笑话，我就是他老大，可能告诉你吗？
我们对视着，直到我喝完咖啡，她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我，但也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让我心里也犯起难来。
“Madam……”
“要么告诉我手机号，要么别说话。”
被她这么一呛，我也有了情绪，站起身，“那我只好先走了。”我结了账，她也没有拦我，但当我出了咖啡馆就发现，这妹子还在跟着我。
真是阴魂不散了。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她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做，停在一定的距离处对我微微一笑，一脸吃定我的样子。
我看了她半天，最后也是没办法了，快步转身离开，我能察觉到她还在远处跟着我，我想也不能一直这样，毕竟我的一些事情是警察不能知道的，于是掏出手机，悄悄给唱唱打了个电话，说明状况。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在哪儿，我说了位置，他又问我能不能陪他。
我正在想他这话是啥意思，他就说他马上到，然后挂了电话。
没几分钟，唱唱就出现在了马路对面，还真是“马上”！
然而，没等我上前打招呼，身后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叫，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毕竟前几天就被这声音吓到过。
“够了。”我见唱唱走过来拉起女警官，“不丢人吗？”
唱唱本来就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加上他听起来沉稳的声音，这一举一动就变得像是那女警官的男友，介于霸道总裁和温柔大叔之间的类型。
“呜呜~”女警官忽然抱住唱唱哭了起来。
我一愣，什么情况？我记得唱唱说他qiangjian了她。但现在看起来，这妹子怎么还有点依赖他的样子呢？
唱唱显然跟我的想法一样，一脸错愕。
“玉、玉儿。”唱唱结结巴巴地说了两个字，我没听清，应该是叫她名字。
她哭得更大声了。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我只好上前劝他俩先走。
我们三个一起到了一间拐角的饭店包厢坐下，刚坐定我就感觉自己有点多余，想要离开，唱唱却叫住了我。
我不解地看他，对他使眼色，意思是我不会质疑他和警察接触的，没必要让我留在这里。
他却对他妹妹说：“这是我老大，不是外人，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好了。”
他妹妹朝我看我来，那眼神……
啧，不就骗你一句我不是他老大吗。
但毕竟是以“老大”的身份出现的，我表情镇定，坐了下来。
她瞪我一眼，然后看向唱唱，眼神里竟然有点委屈巴结的意味。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谁知道下一秒她就开口说：“哥，回家吧。”
唱唱眉头突突地跳了跳，没吭声。
“妈想你了。”她说，“她身子越来越差了，就想见你，我找了你好久……”
“她……”唱唱喉结一动，到嘴边的话又全咽了回去。我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我应该是明白的。很久没有和亲人说过话，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开口的时候，却意识到没什么可说的。
想回家吗？
刚离开的时候可能是想。
但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家”这个字就变得可有可无。虽然会奢望回去，但当机会真的出现的时候，其实内心是恐惧的。
这就是想象与现实的差距。
人人都害怕幻想被打破。
唱唱也不例外。
女警察抓住唱唱的胳膊，“哥，求你了。”
唱唱抽出手。
她突然跪在地上，“妈妈老了！”
我和唱唱同时一愣，连我也忍不住想劝他回去吧。
但下一秒，唱唱就板起脸来，站起身后退一步，“大哥，我们走吧。”
说罢，他转身就走，我看了看一脸诧异的女警官，想扶她起来，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怜香惜玉的念头，跟了唱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