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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遗愿

    她喘息一阵,又道“有一天,我偶然听到有两个宫女议论皇上,从她们的口中得知皇上是个对新鲜事物很好奇的人,只要是他没见过的东西,就会产生很浓厚的兴趣。可皇上什么东西没见过?吃的、穿的、用的,没有哪样是皇上没见过的。最后我想到了用水果酿造的酒,或许皇上没有喝过。为明确此事,我特意去了一趟御膳房,从一个杂役口中得知,皇上平时很少饮酒,要喝也只有用粮食酿造的酒。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托人从宫外买来一壶用红果酿造的甜酒。然后我在酒中下了迷香散,端着去了皇上所在的章德殿,准备等他喝下昏迷的时候下手……”

    吕雯梅听到这,忍不住惊呼一声,只感惧怕。

    刘小玉歉疚地看了看吕雯梅,接道:“皇上果然对我送来的酒很感兴趣,当我在为他斟酒时,看到他手中拿着的书,就好奇问他看的何书?皇上说是佛经。我很惊讶,问他悟到什么?皇上说:‘善恶之报,自有天意;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就想到父亲是不是该死,而我要杀皇上是不是应该,但我没多考虑。在皇上要喝的时候,我突然很想问问关于家严的那件案子,只是我没提那个贪官就是家严。皇上说如果真如我所讲的那样,那个贪官就罪不当死。我听后又委屈,又怨恨。委屈的是我父不该杀,怨恨的是我父已亡,皇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况且是皇上下旨要杀家严的,为何又说我父罪不当死?当我看到皇上举杯欲饮时,我有点想阻止他的冲动,但我没有。皇上喝完后,很快就昏迷了。在我慢慢掏出匕首,想杀皇上的时候,我不知为何竟对他下不了手。最后我放弃了这个绝好的机会,离开了章德殿。”

    吕雯梅明了,喃喃道:“原来不是酒本身的缘故,而是你在酒里下了药。难怪皇上说他喝完后就睡着了,醒来时还很头疼。唉,我真是太傻太天真,太过于相信你了。”她盯住刘小玉,大声道:“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一直都在骗我!”

    刘小玉落下悔恨的泪水:“是的。我一直都在欺骗娘娘。我不是一个好人,不值得娘娘同情,更不配做娘娘的妹妹。我好后悔当初不该进宫,可已于事无补……”

    吕雯梅万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结义妹妹会欺骗自己,而自己竟一直被蒙在鼓里。假如刘小玉当初真的杀了萧怿,自己与孩子们岂不成了孤儿寡母?她又心惊,又懊悔,情绪波动之下,用力抓住了刘小玉瘦削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情愿相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泪眼模糊地看着刘小玉,“就算是皇上错了,你也不能想要害他性命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被你杀死了,齐国怎么办?我和年幼的孩子怎么办?”她页着刘小玉的肩,“你说,你说!”

    刘小玉愧疚地泣道:“我知道娘娘你现在很恨我,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在那日我离开了章德殿,后来认真想了想,才觉得自己不该怪皇上。因为皇上是不会说谎骗我的。他下旨杀了家严,却又说家严罪不当死,咳咳……那此事定是皇上受人蒙蔽,不明事情真相才下旨杀了家严的,所以这不是皇上一人的错。我就想通了,皇上不是圣人,哪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她抹了下眼泪,“我想明白后,就想悄悄离开皇宫,但我无处可去,只好昧心留在宫里,苟且度日。在宫里的这几年,娘娘、皇上,还有皇子公主都对我很好,而你们越对我好,我心里就越难受。我试图想弥补我的过错,可这岂是我能弥补得了的。我想好好照顾皇子公主,对娘娘和皇上做一点补偿。哪知却适得其反,使他们亲近我而疏远了娘娘,我就好恨我自己,恨不能一死了之。”

    她停顿了一下,“我虽住在这巍峨富丽的皇宫里,不愁衣食,但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死去的父母。”她眼中露出一分笑色,“不过,我很快就可以与我长眠于地下的父母见面了。”

    吕雯梅静静听完她临终前的善言,想着自己做了平生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把刘小玉领进了宫。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懊悔,已经说不出话来。

    刘小玉挣扎着下地,跪倒在吕雯梅面前,拽住她的裙裾哀声恳求道:“皇后娘娘,我刘小玉对不住您,对不资上。但这件事只是我一个人的错,您千万别怪罪别人。我不敢求您原谅,可我还是要乞求娘娘请皇上重查此事,还我父亲一个公道。算我求您了!”

    然而她没等到吕雯梅的答复,就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扭动了两下,就不动了。

    吕雯梅怔了片刻,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空了一般,再也承受不住,颓然坐倒在地。

    章德殿内,萧怿等了良久不见张尊回来,也不见吕雯梅和孩子们过来,有些不耐烦起来,正要叫别人去催,却见张尊进来,立在殿下不动了。

    萧怿急问:“皇后呢?皇子公主呢?”

    张尊闷声答道:“小玉姑娘已病逝。皇子公主知道后,去了她的寝殿,哭着不愿走,后被宫人们劝着回程光宫了。皇后娘娘好像受了点刺激,已被惠儿姑姑和斐烟姑姑扶回宁和宫。”

    萧怿愕然:“你说小玉姑娘已病逝?”

    伯历也吃了一惊,问萧怿:“可是那个与皇后结为姐妹的姑娘?”见萧怿点头,惋惜地道:“唉,她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呢?真是红颜命薄啊!”

    萧怿没料想小玉会这么快就撒手西去,不禁对她的短命而悲伤,已无心再陪师父用膳,说道:“伯历,真是对不住,宫里出了这事,朕得过去处理,就不能再陪你了。”

    伯历起身说道:“没事,反正我已吃饱该走了,皇上快去处理事情吧,告诉皇后和皇子公主别太伤心。”

    萧怿答应了,向张尊道:“你去送送老先生。”

    伯历回首道:“不用麻烦了。”阔步而去。

    萧怿看着师父走远,便匆匆赶往宁和宫。在路过清暄殿时,有几名宫人跑前跑后,似是在忙活小玉的后事。他拦住一人问:“你们这是在忙啥?”

    那人面色急中有哀:“小玉姑娘已不幸归天,奴婢们是要为她治丧。”

    萧怿听后,知张尊所言不假,郁然道:“那你去忙吧。”他朝殿门口望了一眼,想着应先看看吕雯梅,遂赶往宁和宫。

    他一进殿,还未及说话,惠儿已急着道:“皇上,您快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萧怿觉着不妙,疾步进了内殿,唤声:“雯梅。”见吕雯梅静静坐在榻上,并无何异常,稍稍心安,缓步走到她身旁坐下,轻声问:“雯梅,你没事吧?”

    吕雯梅只呆呆坐着,看都没看萧怿一眼,对他的到来似乎毫无知觉。

    萧怿这下有点慌神,抚抚吕雯梅的鬓发,凝视着她面无表情的脸:“雯梅,朕来看你了,你看看朕好不好?”

    吕雯梅目光呆滞,不看萧怿,亦不言语,好似木偶人一般。

    萧怿见吕雯梅神情木然,动都没动一下,不觉惊慌失措,晃晃她的肩膀,叫道:“雯梅,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朕啊!”

    惠儿走进来,垂泪道:“奴婢到清暄殿看皇后娘娘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奴婢跟娘娘说话,娘娘也不答应,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萧怿不知是忧急,还是生气,喝问:“那你传太医了没有?”

    惠儿哽咽道:“传了。太医说娘娘可能是受了刺激,无药医治,只能开导她,过几日或许会好。”

    萧怿又忧愁,又急慌,按住吕雯梅的肩膀:“雯梅,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可不能有事,不然朕会很担心你的。”他声音稍缓,“朕知道你很伤心,可是小玉已经不在了,你就想开些吧。否则,你叫朕如何是好?”

    吕雯梅身体一凛,缓过神来,叫声:“皇上!”一头扑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怔忪地道:“皇上,我好怕,你别离开我。我不要失去你,不要!”

    萧怿被她突如其来的言行搞得一头雾水,只觉她身子微微发颤,就伸手楼住她,柔声安慰道:“你别怕,朕就在你身边呢,永远永远都不离开你,你千万别怕。”

    隔了半晌,吕雯梅的情绪有所缓解,慢慢松开手,仰起脸看着萧怿:“皇上,你说得可是真的?真的永远永远都不离开我?”

    萧怿见吕雯梅似乎好了些,稍感欣慰:“朕说到做到,你放心好啦!”想到她受了刺激,应该多休息,说道:“雯梅,你先歇会儿,朕会在这里陪着你的。”欲扶她躺下。

    吕雯梅却拔开他的手道:“臣妾不累。”她盈盈望着萧怿的眼睛,“臣妾有件事想求皇上答应。”

    萧怿温情脉脉地道:“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朕也答应你。”

    吕雯梅很想向萧怿认错,却又怕节外生枝,只好忍了。她对刘小玉虽有些怨恨,但好在萧怿无事,这就算是庆幸的了。对于刘小玉的死,多少还是有些悲伤。思来想去,终于决定了了她的遗愿。于是迟疑着开口:“她其实姓刘,名叫刘小玉,是前任南江太守刘居之的女儿。六年前刘居之做了贪赃枉法的坏事,不久被刺史知道上报给朝廷。皇上你就下旨处斩刘居之,不知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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