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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两怨

    远山如黛绿似烟,野花鲜艳多姿,杨柳青翠,处处是美景。

    朱长驷一袭灰袍,独自坐在山腰处的六角亭中品茗赏景。

    林忠脚步匆匆从山道上来,喜滋滋道:“主上,小人刚得了消息。皇上听了太常的建议,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为先帝修建一座神堂,以表孝心。另外皇上已有了怠政之举,开始亲近起丞相等奸佞之人,疏远了以御史大夫为首的忠良。”

    朱长驷露出笑容,站起身道:“好啊,不枉我等了这几年。萧怿那小子看来是得意过头,想做昏君了。”他夸了句:“你做得不错。有以前认识的宫人不定时传消息于你,我才能获知一些宫里的事。”

    林忠咧嘴一笑,道:“谢主上褒奖。不知主上有什么计划?”

    朱长驷从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林忠意外又不解:“还要等呀?”

    朱长驷自有打算。他目视远方,平静地道:“只有等齐国乱了,我们才有下手的好时机。”

    自修建神堂的事过后,萧怿更加冷落疏远了吕雯梅,再不愿到宁和宫去。

    吕雯梅的日子不好过起来。她感到寂寞孤单,又为萧怿不听她的劝告感到恼怨,很是抑郁。

    从前,不管她说什么,提什么建议,萧怿基本都肯答允,极少拒绝过。但自梅园回来那日起,萧怿就不肯再听她的话,一意要做他想做的事,好像是想摆脱她对他的束缚似的。明明建神堂不对,可他偏偏要建。假如他再想建造宫殿楼台的话,岂不是要大兴土木?为什么有的帝王会是这样的,一有了成就感,事业就要走下坡路?

    她的夫君刚登基时,踌躇满志,锐意进取,想要把齐国治理得更加繁荣强盛。她看着,心里也为他感到高兴、骄傲。可是现今已没有了这种感觉,令她好失望、好费解。或许她这几年把大部分心思放在了教导子女身上,对萧怿疏于关心,没能及早察觉他的怠政之象。

    眼下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乘萧怿刚露出享乐的苗头,想方设法把他拉回到正途上去。

    她正沉思,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惠儿走进来说道:“娘娘,御史大人有事求见您。”

    吕雯梅大感意外:“他怎么会来?请他进来吧。”

    少顷,黄生进殿,向吕雯梅十分恭谨地行了一礼。

    吕雯梅让他坐下,问道:“御史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黄生拢眉垂眸,并未马上回答。隔了一会,才道:“微臣此来,怕是扰了娘娘清静。可有件要紧事,臣不得不来告知娘娘。”

    吕雯梅自当上皇后,从未有过哪个朝臣私下来见她。而今日特殊,竟来了御史大夫这样的高官,那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对她讲。吕雯梅摒退左右,温和地道:“大人请讲。”

    黄生愁容满面地道:“娘娘可能还不知道,近段时日皇上有所怠惰,疏于政事,不再像以前那样谦虚谨慎,从谏如流。臣苦谏数次,皇上却不愿听。无奈之下,臣只好来请求娘娘。望娘娘能以江山社稷为重,规劝皇上迷途知返,勿一错再错。”他忽然下跪,“算老臣求您了。”

    黄生深知皇后和皇上感情深厚,或许皇后去跟皇上说,皇上肯听一句。

    吕雯梅忙扶他起身:“大人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她见黄生神色愁苦,有点奇怪地问:“大人是皇上所倚重的人,难道还说不动皇上?”

    黄生愁眉难展,怅然道:“以前皇上还肯听臣的意见,可是现在……”他苦着脸摇摇头,“唉!不行了。”

    吕雯梅亦忧愁,喃喃道:“皇上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黄生恳请道:“娘娘,您一定得想办法劝劝皇上呀!”

    吕雯梅宽怀道:“大人先别急,本宫定会尽力规劝皇上的。”

    黄生心下稍宽,复行一礼:“微臣多谢皇后娘娘。”

    吕雯梅目露感激之色:“其实本宫该谢谢你才对。若非你来告知本宫这事,本宫还不知道皇上已怠政如此。”

    黄生忧心忡忡地道:“皇上荒怠朝政,事关齐国命脉。如果不能尽早使皇上悔改,国势就堪忧啦!臣不能替国分忧,真是愧为人臣。”

    吕雯梅忙道:“大人何以自责?这事不能怪大人,要怪只能怪皇上不听你的忠告。你先请回,本宫现在就去劝皇上改过。”

    黄生喜慰:“微臣静候娘娘佳音。”

    吕雯梅让惠儿随她一起去了万寿宫,在章德殿外看到了两个守门的衅门。吕雯梅问其中一个:“皇上在否?”

    那衅门打躬道:“娘娘,皇上适才出去了。”

    吕雯梅心下微沉,问:“你可知皇上去哪了?”

    那衅门垂下脸道:“奴才不知。”

    吕雯梅有些失望,对惠儿道:“走吧。”她边走边想着萧怿会去哪里?

    惠儿提议道:“娘娘别急,待奴婢去问问宫门守卫,或许他们知道皇上的去向。”吕雯梅点点头。惠儿小跑着来到宫门口,向两名宫卫道:“二位大哥,你们知不知道皇上去了何处?”

    两名宫卫都道:“不知道。”

    惠儿微感失望,思索了一下,问:“那皇上有没有出宫?”

    一名宫卫道:“没有。皇上是步行离开的。”

    惠儿心下稍慰,又问:“皇上是朝哪个方向去了?”

    另一名宫卫朝西边指了一指。惠儿心里有了数,道声谢,返回告知吕雯梅。

    吕雯梅沉吟道:“皇上没有出宫,有可能会到慈景宫。我们现在就去。”

    惠儿踌躇道:“我们去慈景宫见皇上,会不会打扰太后?”

    吕雯梅想想也是,不免焦灼:“我们不去见皇上,那皇上何时才能回来?”

    惠儿皱了皱眉头,说道:“不如我们先去御花园走走,或许皇上一会就会回来。”

    吕雯梅烦躁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本宫哪还有心思去御花园?”

    惠儿道:“御花园是去慈景宫的捷径,说不定我们会在御花园里等到皇上。”

    吕雯梅觉着有点道理,说道:“那快去吧。”

    于是,主仆二人向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里,柳如烟,花如雾,锦鲤水中游,一派初夏光景。

    萧怿望着池中的游鱼,一脸歆羡地道:“鱼儿游来游去的,真是自在。”他语转悲怨,“而朕却像是笼中之鸟,不得自由。”

    许宗源立马道:“皇上这些年操持朝政,很是辛苦。奴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恨不能替皇上分忧。而今皇上已把齐国治理得太平昌盛,也该歇歇啦!”

    萧怿唏嘘道:“朕何尝不想过几天清闲自在的日子,就是怕有人会阻扰朕,不想让朕歇一会。”

    许宗源明白皇上言下之意,说道:“您是皇上,一切都由您说了算,何必在乎皇后、大臣们的想法?”

    萧怿茅塞顿开:“对呀,朕是皇上,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呢?”

    许宗源进言道:“依奴才愚见,皇上不如到宫外小住几日。一来可放松身心;二来也可避免皇后和大臣们扰皇上清闲。”

    萧怿心中一动,又犹豫起来:“好是好,可朕要是走了,该如何向他们交待?”

    许宗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有何难?皇上可推说龙体不适,暂不能上朝理政。”

    萧怿思虑一会,到底有些顾虑:“算了。朕若出宫几日再回来,恐会更增烦恼,还是不去为好。”

    许宗源的建议没被萧怿采纳,神色有所黯淡,闷闷答应了一声。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凛厉的女音:“皇上不理朝政,却有心情来这里闲逛。”

    来人正是吕雯梅。原来她与惠儿来到御花园中,走着走着远远望见萧怿和许宗源站在兰池中的水月居内观鱼,便自玉栏曲桥上走了过去。

    许宗源忙打躬道:“皇后娘娘懿安。”

    萧怿倒还算淡定,漠然道:“你来做什么?”

    吕雯梅神情肃然,上前几步道:“臣妾是来规劝皇上的。”

    萧怿的目光移到了池塘畔的一株垂柳上:“朕看你是来指责朕的才对吧?”

    吕雯梅大声道:“不错!我就是来指责你的。”她堵到萧怿身前,遮去了他部分视线,“你身为一国之君,责任就在于把齐国治理好。可你为什么不能孜孜不倦地理政,而要厌政?你的抱负呢?你的激情呢?都去哪儿啦?”

    萧怿尚未答话,许宗源慢悠悠地道:“娘娘,皇上已经把齐国治理得很好了,无需再操劳,娘娘就让皇上歇歇吧。”

    吕雯梅怒视许宗源,厉声斥责:“许公公,你是皇上身边的黄门令,你不时时警醒着皇上点,反而陪着皇上游园观鱼,你还像话么?”

    萧怿生气了,一把将吕雯梅拉开:“你不要再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吕雯梅气急交加,扯住了萧怿衣袖:“臣妾一切都是为皇上好啊!你好好想想,就算现在是国泰民安,那以后呢?以后能不能国泰民安?如果皇上不思进取,不能做到勤于朝政,居安思危的话,那还谈何太平安乐,万世永昌?”

    萧怿用力甩开她的手,极不耐烦地道:“够了!你不要再在朕面前说些无中生有,空穴来风的话行不行?你知不知道朕一看到你就头疼?你就不能让朕清静一会吗?”

    吕雯梅见他非但不听自己的忠言,还嫌自己讨厌,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怿厌烦地道:“你把后宫管好就行了,其余的事不用你来操心。”他转头向惠儿道:“你送皇后回去。”

    吕雯梅瞪视着萧怿,怨恼地道:“好,我走。”说罢,转身离开。惠儿紧随其后而去。

    萧怿望着吕雯梅远去的背影,怅然道:“她这个样子,哪还有点皇后的德行?朕一直深爱着她,可她一点不懂朕的心。或许朕的姐姐说得对,爱给的太多,会不知珍惜。”

    许宗源立马附和道:“是啊J上为皇后娘娘建了一座漂亮的梅园,可皇后娘娘却不领情,拂了皇上的一片心意,的确有点儿不晓事理,叫皇上伤心了。”他进言:“皇上现在太寂寞了,连个知心的人儿也没有。奴才斗胆劝皇上一句,还是选妃吧。”

    萧怿只望着远处的景物,缄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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