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软禁
萧怿一摆手,示意许宗源出去,然后冷冰冰地问:“朕是谁?”声音里透出一股威慑之势。
吕雯梅一怔之下,明白了自己言行失当,低下声音道:“皇上。”
“你又是谁?”
“皇后。”
萧怿怒气稍消,冷漠地看着她道:“亏你还清楚。你说哪有皇后对皇上如此无礼的?”
吕雯梅自知理亏,只得向萧怿赔罪道:“臣妾适才言行失了分寸,还请皇上恕罪。”
萧怿别过头,反感地道:“你走吧。”
吕雯梅走上一步,恳请道:“皇上,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好不好?算臣妾求你了。”她见萧怿无动于衷,上前牵住他袖子哀声道:“皇上……”
萧怿被她缠得没办法,勉强忍耐着道:“好好好,朕待会就去批奏章,行了吧?”
吕雯梅态度强硬:“不行!你现在就得去。”
做为一个男人,还是一国之君,竟被一个女人呼来喝去,这令萧怿如何受得了,非常生气地道:“到底朕是皇上,还是你是皇上啊?”
吕雯梅徒然一惊,有点怯怯地道:“我……我不是故意……”
她话未完,就被萧怿强拉硬拽往外赶:“你真是不可理喻!”不顾她的挣扎叫嚷赶到门外,很恼怒地道:“朕警告你!要是再敢来胡闹,小心朕废了你!”说罢,“砰”的一声将殿门关上了。
吕雯梅吃了闭门羹,惊怒交集,上前又推又拍,可门在里面上了闩,已经打不开了,不禁气得叫道:“废就废,你以为我怕你啊?”她转身走开几步,终觉心中气焰难平,忍不棕头叱道:“萧怿,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你不听我的劝告,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皇后竟敢隔门骂皇上,这可是头一次见过。直惊得那些站在殿外的宫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吕雯梅骂萧怿的话,当然被站在不远处的惠儿听到了,她十分担忧道:“娘娘这样不计后果做事会很危险,万一惹恼了皇上,或被太后知道了……”她未敢再说下去。
吕雯梅一时恨萧怿屡劝不听,结果一时冲动骂了他。现下想想,也不免有些后悔担忧:“这我是知道的。可我刚才在气头上就难以做到。”她叹口气,道:“现在后悔已迟,只能听天由命了。”
宫里到处是孟锦云的耳目,吕雯梅骂萧怿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慈景宫。
孟锦云知道后,又恨又喜。恨的是吕雯梅竟敢骂自己的儿子;喜的是有了可以好好治吕雯梅的机会。她怨恨的声音里少不了带了些许快意:“这该死的妖精,终于犯下大错了。”她咬牙切齿道:“哀家定要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于是,孟锦云厉声吩咐曹彬:“传哀家懿旨,速宣皇后来慈景宫!”
不多时,吕雯梅进来了。
孟锦云不待她行完礼就怒问:“你是不是辱骂皇上了?”
吕雯梅低眉垂首:“是。”
孟锦云目光冷厉阴枭,透着满满的愠怒:“亏你还敢承认。你竟敢冲皇上大喊大叫,直呼皇上名讳,还敢出言不逊,辱骂皇上!你说,你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吗?你还有没有点贤惠德行?”她无比痛恨地指着吕雯梅道:“我大齐怎么会出了你这样一个骄纵任性、不懂规矩的泼妇当皇后?你真是丢尽了皇家颜面!”
吕雯梅来时就已知道,自己定会受到太后责罚。她后悔不该冲动行事,然则更多的是忧伤、怨怼。她知自己有错在身,跪下谢罪道:“儿臣有错,甘愿受罚。”
孟锦云很想把吕雯梅打入冷宫,但未经萧怿允准,不便行事。她考虑片刻,沉肃道:“皇后失德,言行犯上,没收玺绶,罚俸减用,禁足思过。”
吕雯梅心下一凉,知道被软禁后,就如同幽禁冷宫,很可能会变成废后。她强忍着悲怆说道:“儿臣遵旨。”她缓缓起身,走了几步又回身跪下道:“儿臣求母后一件事。”
孟锦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吕雯梅忧虑而恳切地道:“皇上现在疏怠政务,不思进取,于国于民很是不利。望母后能尽早规劝皇上迷途知返,勤理朝纲。”
孟锦云当然清楚规劝儿子勤政很重要,但她更想借此机会惩治吕雯梅,只冷冷道:“皇上是哀家的儿子,他要真做错了事,哀家自会管教,也用不着你瞎操心。”
吕雯梅稍稍心安,谢过孟锦云,起身出去。当她回到宁和宫,便有侍卫将厚重的宫门及角门全部关闭,所有侍候吕雯梅的宫人都无法踏出宫门一步。
惠儿难过地道:“娘娘,您这么做太不值得。”
吕雯梅哀怨地道:“我是皇后,有责任规劝皇上,即便这么做不值得,也得做。”
沉默一会,惠儿悲声问道:“娘娘进宫,后悔么?”
“后悔?”她伤感欲泣,“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我已与皇上做了十余年的夫妻了呀!现今皇上对我已很冷淡,可我又怎能割舍得下这段感情呢?”
“娘娘……”惠儿难以再说下去,眼里蓄满了泪水。
吕雯梅摸了摸自己的脸,闷声问道:“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惠儿连忙道:“没有没有。娘娘还像以前一样好看,一点都没变。”
吕雯梅笑得很苦,哀伤地道:“即便如此,宠极爱歇,情深亦疏,我到底还是失去了皇上的心。”
惠儿强忍着泪宽慰道:“娘娘对皇上感情深重,想皇上不会不顾念这多年来与娘娘的情分。”
吕雯梅默默坐了一会,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惠儿应了“诺”,敛身出去。
吕雯梅望着镜中自己憔悴如斯的容颜,回想她入宫前过得是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可自她十七岁入宫后,渐渐明白了一些人生酸苦,知道皇宫是一个复杂的是非之地。若非当初萧怿很喜欢她,否则她是不会选择进宫的。她不足十八岁当上了太子妃,不久又顺利当上了受万人仰慕的高贵皇后,且十余年来皇上只宠爱她一个,可以称得上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除去以前被明珠伤害过以外,也还算安稳。或许上天是妒忌她这一切得来的都太容易,就想叫她受点挫折。
在她婚后这几年,太后孟锦云对她一直很刻薄,即便不找茬训斥,也必冷嘲热讽一番。她虽很想与孟锦云处好婆媳关系,但不论她如何努力去做,都无法消融孟锦云心中的那块寒冰。她惶惑过,苦恼过,可能还是因为她的性格不是孟锦云所喜欢的。但要改变性格谈何容易?她难以做到。这婆媳不和之事,她一直不敢向萧怿吐露,怕为难他,只能有委屈往肚里咽,默默地承受着痛苦。这其中的滋味,也只她自己知道。
她曾想过,只要能守住萧怿对她的爱,那么日子再难熬,也总能过下去。可是现在连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夫君也厌恶了她,那她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她不敢去想,也难以去想。
她的青春年华湮没在寂寂深宫中,这是种悲哀。不管她曾经的选择是对是错,现在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否摆脱弃妇命运,挽回君心。能否重温往日夫妻恩爱。
吕雯梅这样想着,忽闻外面有童声呼唤自己,她不由一惊,还未及起身,就见萧恒和萧媛兄妹俩满头是汗地跑了进来。吕雯梅惊问:“你们来干啥?”
萧媛拉住她手臂,委屈地哭着道:“母后您犯什么错了,宫门为何会关闭,还有那么多侍卫把守?还不许我们来见您?”
萧恒忧疑道:“母后,皇祖母为啥要把您软禁起来?还没收了您的玺绶?”
吕雯梅猜想他们是听宫人说起才来的。对此事她不想多说,忖度片刻,委婉地道:“是母后做了不敬你们父皇的事,才被太后软禁起来的,你们可别埋怨你们的皇祖母。”
萧恒不解地问:“母后,您做了什么不敬父皇的事呀?”
萧媛也道:“母后,您告诉我们好吗?”
吕雯梅眼有泪意,轻咬着嘴唇不说话。
萧媛急了,拉拉吕雯梅的衣袖,请求道:“母后,您告诉我们吧。”
萧恒懂事地道:“母后,您有苦衷就跟我们说,我们会帮您的。”
吕雯梅有些感动,但此事不愿叫子女知道太多。于是揽住他们的肩,温婉地道:“母后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这件事多问无益,你们就别再问了。”
萧恒和萧媛顿时显露了一脸的失望和不明白,兄妹俩对望一眼,均未敢说话。
吕雯梅有点奇怪地问:“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萧恒道:“那些守卫把我们拦在宫门口不叫进来,我们就又嚷又闹,恰巧叶侍卫过来,问明了原因,就为我们讲情,说通那些侍卫放我们进来。”
吕雯梅想着若非是叶舒平,或许难与子女相见,便对他俩道:“你们等下出去了,一定替母后谢谢他。”
兄妹俩答应了。萧恒关心地问:“母后,您没受他们欺负吧?”
吕雯梅心头一暖,摇头道:“没有。”她眼神有点怨怪地道:“你们两个呀,不给母后惹事就行了。你们跟侍卫吵闹,哪还有点皇子皇女的样子?”
萧媛气鼓鼓地道:“谁叫他们不许我们进来啦。”
吕雯梅忽然想起萧媛昨晚发烧之事,忙道:“母后差点忘了你还病着,快回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