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她是阿璃
冬日夜晚的凉风因着这个带着面具的男子进入，主帅帐内的烛光摇曳。
这两个贺兰出色的男子，皆为了心中所爱之人而战，彼此立场却截然相反。
轩辕霆野背对着他，雪白的长发没有任何束缚，随意散落下来，因为他从来就感觉不到温度，所以向来只着了件单薄的衣衫，有几缕发滑过他的胸前，挑起了衣襟，露出了他结实的胸膛。
他和无欢是如此的相像又是那般的不像，不是吗？两人同样在冬日里着薄衫，一个是因为太热，一个却是因为太冷。
如风望着轩辕霆野满头的银丝，心中久久不能安逸，那日隔着太远，他看得不大真切，今日，隔得这般近，他依旧觉得恍惚，如同帐内摇光，什么时候起，那般狂妄不羁的男子也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轩辕霆野负手而立，冷声道：“本王可不相信你冒死前来是为了替本王解毒。”
如风默然，帐内飘着两个男子独有的气息，凌厉的杀意就快要淹没那种自深处而出的悲凉。
轩辕霆野明显感觉到了这种突然的悲伤，峰般巍峨的身躯竟是一怔，究竟是什么能让身后的男子那般悲凉。
半响，一声‘哐当’的声音迫使他转过身。
面具落地，容颜尽展。
露出了一张轩辕霆野无比熟悉的脸，这张脸他永远不可能忘记。
大婚那日，他不顾一切的冲来，只为了带走他心爱的青梅竹马；漫天飘雪的那一日，他来迟了一步，拔剑相向，却依旧唤不醒已为人 妻的红颜；天山之路，千里跋涉的奔波，为了永存的尸身，斩断的又是谁的心？
他的出现似乎永远都是为了她——
而今，他出现在这里，这证明了什么？
是否还是因为她？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翩翩公子的南宫如风永远跟随的人只有一个，这个人便是阿璃。
黑袍之下，那修长有力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一颤，他的手紧紧地攒着，骨节咯咯作响，这种压抑令他的整个胸腔都要窒息，一种真相就快要破壳而出。
案几上他还未来得及触碰的杯盏，茶水还在杯中冒着热气，烟雾缭绕，升腾而起的轻烟在他的凤眸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一件曾让他起初怀疑，后来永远的笃定的事实就这么摆在了他的面前。
只因为南宫如风的出现。
南宫如风那张永远不变的俊容下压抑着无法平静的心。
浓眉打成死结，那双黑白的眼眸里蕴含着浓浓的愁苦，就如冬日里的寒雪冻住了濒临死亡的兽时的绝望。他开口道：“轩辕霆野，这一辈子，为什么她总是在为了你。为了你，她刻意伪装，为了你，她受到了大祭司的惩罚，为了你，她修炼了本不该她练的武功，曾经，她因为你死去，如今，她因为你而活，而现在，她却又要因为你而死。”
轩辕霆野的身子一斜，踉跄的退了几步，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为了他而死？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最初，我真的以为她是因为恨你，所以才抽了冰魄，毁了尸身，又扬了骨灰，连我都瞒过了，更何况是大祭司。但是，那一日，她在战场上被你的利刃所伤时，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她一直在意的是你的白发，从那一刻，我发现了她所有的伪装，她宁愿让所有人恨，宁愿让所有人不理解，所有的原因只是为了你，她一面要配合冥夜，另一面又要在冥夜未发觉的情况下，将伤害做的最小，若不然，你认为以她的聪明，仅仅只是做到将贺兰经济做到重创吗？她若是真心要对付贺兰，对付你，只做那些永远不够。”
七年的隐瞒，七年的伪装，其中的艰辛和疼痛又岂是这寥寥几句便能说的能尽的。她从来不曾卸下过，她总是刻意的冷漠，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命运由不得她，然而，为了心中那个人，为了能永远的站在他的身侧，她必须独自一人承受，背负着一切，她做这些，只因为她要除去阻碍她幸福之路的人，而这个人，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他有通天的本事，他能上窥天道，他是冥夜，在他手中，她只是一颗棋子。
如果冥夜不除去，那么她永远也无法和轩辕霆野站在一起。
扶在案上的大手，紧紧地攒起，骨节分明，青筋暴起，震惊之下，杯盏摔落于地，茶水四溅而开，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她所有的原因，知道了她一个人的痛苦，相必之下，他的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他真的好恨自己，他一直都在错怪她，一直都在错恨她，甚至还想要杀了她。
“带我去见她。”他大步上前，按住如风双肩的有力双手却是颤抖，懊悔、震惊已经刹那间的欣喜若狂齐齐在他的凤眸里充满了。
然而这时，如风的表情却让他更加惊愕，一种非常不好的直觉同着风冲刺而来。
如风满脸泪花，这一辈子，这是他第一次哭，哽咽道：“她为了不让冥夜出手杀了你，吞下了噬魂媚丹，又因为她是极热之躯，所以她比常人更加难受，若不解毒，她的全身经脉必定爆破而亡。本来，我想替她解毒，但她心心念念的却是你，于是我点了她的穴道，驾马而来。”
噬魂媚丹——
轩辕霆野当然听说过噬魂媚丹，这种媚毒毒性极烈极毒，解毒之人功力必须很高，以免被反噬，最重要的是，解毒之后寿命剧减，不过一年，必亡！
这个世上他最爱的人是阿璃，而他最恨的人便是念无欢。然而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爱的人会和他恨的人竟是同一人。
阿璃就快要死了，不，他不能让她死，不能让她再一次从这个世界上离开。
冬日的这一个深夜，两匹骏马从贺兰大军的营帐迅速飞去，如同飓风席卷而过。
这一个夜，将他原本狂妄尘封的心紧紧拽着，拽得马上的他生疼。时间能淡忘一切吗？他以为能，然而事实又证明了什么？
不能，时间不能淡忘一切，有些事情注定一辈子永远也无法忘怀，日夜的煎熬之下，他全身的血液、他的骨髓，满满的都是她，都是她，一刻都没有忘记，一刻都不曾停止。阿璃这个名字，早在他的心中入木三分。
冷风如刀一般刮过他的俊脸，他疯狂地，不顾一切的往前奔跑。
马蹄飞扬，掀起了层层沙砾，踏过了他伤痕累累的心。他拢着浓眉，冷峻的眼眸空蒙一片，他的耳边是马蹄嗒嗒的作响，他的眼前却出现了她的画面。
那一身翩翩白衣，素雪纷飞。
那一身如血红衣，媚惑倾城。
凤眸交杂间，他望见了他第一次在天陵山见她时的画面，那时，一切那么美好，她的清宁对上了他的邪魅；如今，她能否等到他的出现，如果能，他愿意用全部的生命来好好爱她。
岁月荏苒，流逝了多少的年少轻狂？
他一度的狂妄跌倒了几人的青春？
再回首之时，他能否等到她那无邪的笑？